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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深若海 第8页

作者:猫朵

罢才他倚在门边不动,她只闻到自己身上有淡淡的咸汗味,除此之外,便剩下他的男人气味。可就在他转身时,带起一股香味,而那种香味,总会让她敏感地打喷嚏。

“感冒了?”他回过身问道。

模模鼻子,她对着他摇摇头。

瞥她一眼后,他迈开长腿,才跨离房门两步远,又听见后头连续响了两个大大的喷嚏声。

方若海垂着头,揉揉过敏的鼻子,暗自叫苦。另一方面,也在臆测着他身上那股香味从何而来。难不成……他有女人了,只是她不知?

“冷?”想起她身上那汗湿的舞衣,他停下脚步。

咚地一声,那个双腿虽然往前走却沉浸在自己思绪里,还不停揉着鼻子的女人,一个没注意又撞上他硬邦邦的背,与那日校门口发生的状况如出一辙。

重心不稳的她,一手拿着耳机和手机,一手还停在鼻端上,根本来不及反应,眼看自己就要往后栽去,她怕疼的闭上双眼,等待疼痛的到来。

身后一被柔软的身体碰撞,林凡便知有人眼睛没长好,完全无视他的存在。他转过身子,大手一捞,便把那个差点栽倒的小女人捞进自己怀里。

“咦?”没有预期的疼痛,方若海缓缓睁开眼睛,在发现自己被搂进一个温暖的胸膛时,粉颊窜起一阵燥热。

心窝里关着一只小鹿,那只鹿儿不安分地冲撞着,害得她心口又是卜通卜通乱乱跳。

见她颊畔又是一层淡淡的红晕,加上自己硬实的胸前多了一道柔软,林凡才惊觉两人间是如此亲密。

握住她腰身的铁臂一松,他轻别开脸,低声道:“换件干的衣服再出来吃饭吧。”话落,长腿一迈,他这次是真的离开了。

见他脸上有着古怪的神色,方若海倒是不以为意。他没因为怀疑而赶她走,也没放任她栽倒,还关心起她来……就算现在他对她咆哮,她也是很满足。

嘻……目前看来,她与他的距离是往前进了一步。嘻!嘻嘻!

第四章

那日,一个秋季的落日时分。

林凡开着车,车内还有林瓶和夏芸心,一个是他的妹妹,另一个是他的未婚妻。她俩为了庆祝他拿到硕士学位,找了家很有特色的餐厅,说是要三个人好好吃顿美食后,再去狂欢一整夜。

往餐厅的途中,晴朗无云的天空突然被层层的灰云布满,不多久便开始下起大雷雨。豆大的雨珠密密打在车窗上,噼哩啪啦响个没完没了。

芸心说,那雨声、那雷鸣,是为了庆贺他拿到学位而合奏的欢乐舞曲。

瓶瓶则说,秋天还下雷雨,一定是连雷神和雨神都为他开心,所以劈了几道响雷、下了场大雨来祝贺他。

他们三人一路说笑,终于来到那家餐厅。

雨天出门总是不方便,所以有车的人在这种时候自然是选择以车代步,而车一多,停车位相对也就难找。

他在餐厅附近绕了好几圈后,总算在餐厅对面等到一辆正要自路边停车格离开的车子。瓶瓶和芸心嚷着要先进餐厅点餐,他让她们先下车,自己再把车停好。

车一停妥,他才打开车门跨出一脚,便看见站在马路中央,撑着伞等着过街的她们。

他带着笑意自车内走出,关上车门设了防盗警报器后,一个转身,他看见对向车道一辆高速驶来的联结车,完全没有减速迹象地直朝她们而去,眼看着就要撞上。

他愣了一秒,随即大喊:“小心——”然后跟着迈开双腿,不理会这方的来车,迅速往她们的方向奔去。

“砰”地一声后,路人的尖叫声四起,她们共撑的那把伞被抛上半空中,像落花似的在空中旋转又旋转,然后以极快的速度坠地。

他看着芸心被撞飞到这个车道来,一辆来不及煞车的小客车就这么辗过她娇女敕的身体。他跄跄踉踉地走到她身旁,腥红的鲜血不断地从她鼻口涌出,她的身子还不停抖动着。

他喊着她的名想唤回她的意识,他想撑起她的背带她就医,怎奈一个沉重的雷响后,雨势增大。

一个短暂的抽搐,她身子那不自主的抖动,顿时停止——

她断了气,在他怀里;她魂归天,在他眼前。

他张着嘴,想喊她却喊不出来:他眨着眼,想掉眼泪却掉不出来。他只能颤抖着双手,抱着她尚温热的身体,任她呕出的鲜血和着雨水,染上他的脸、他的衣、他的掌。

苦味、涩味、酸味……渐渐渗过他湿透的衣,逐一侵入他的心,搅和成另一种滋味——

是痛。

他喉头紧缩着,他双眼干涩着,他心肺撕裂着。

好心的路人上前关心着,他置若罔闻,双眼空洞,他只是静静地拥着芸心,紧紧地拥着芸心。

好半晌,对街传来了喧闹声,那声音会干扰到他的芸心啊……

他气愤地抬首,正要大吼着要他们安静时,双眼瞧见肇事的联结车就停在对街。他看着几个人或蹲或跪在肇事车辆旁,天暗雨大,他看不清他们在做什么,好像……好像是正要从车体下方拉什么东西出来……

“绷”地一声,心上那根早濒临崩溃的弦,紧了紧,然后硬生生断了。

他将芸心抱到马路旁,拜托路人照顾他的睡美人,别让她被喧闹声惊醒。然后他以极快的速度奔进车潮、横越马路,在联结车旁停下脚步。

雨水打在他身上,不痛,真的不痛,因为他的痛觉,早跟心脏为伍,所以身体没了痛觉。他看着那些人自车体下方拉出一具娇小的身子,高速撞击加上拖行,那娇小的身子早已因重创而变形。

死了的,血肉模糊;活着的,肝肠寸断。

大雨冲刷下,腥红的液体沿着她全身上下每个部位滑到地面,在她身体周围形成一圈红光,煞是沭目惊心。

她的瓜子小脸被雨水冲刷得很干净,只是被车轮辗过又被柏油路面磨坏的脸皮,让人瞧不清她原来的清秀。

“咚”地一声,他双膝跪地,溅起地上的血花,染红他的眼、他的脸、他的衣、他的心。他的身上尽是她俩的鲜血,这是上天给他的庆贺?

什么雷鸣、什么雨声合奏的欢乐舞曲?什么雷神、什么雨神的祝贺?根本都是狗屁!谤本什么都不是!

那雷鸣、那雨响,根本是催促她俩魂归天的勾魂曲。

去他妈的狗屁雷神!去他妈的狗屁雨神!都是混帐!一堆该死的混帐!

大雨哗啦哗啦,沁凉他的身子,他听不清路人叽叽喳喳到底是在对他说些什么。

雨帘下,救护车一路鸣笛由远而近,一部停在这端,另一部在对街停下,车顶上的红灯闪烁不停,像在照亮黄泉路,好让她们不怕黑,安安稳稳地走进阴曹地府。

待她们分别被救护人员抬上担架,送上车后,“砰”地一声,车门重重落下。双眼一眨,他才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脸颊早已流淌着温热,在冰凉的大雨下,那温热益发灼烫、伤人。

那日,潇潇秋雨中,他懂了什么叫男人泪。

那日,潇潇秋雨中,他尝到肝肠寸断,撕心裂肺。

那日,潇潇秋雨中,他同时失去挚爱的未婚妻和至亲的妹妹。

那日,潇潇秋雨中,他才明白原来女人都是脆弱的花朵,易碎。

他在大二那年春天认识芸心,情芽初开,然后茂密成爱情林。他在拿到硕士学位那年秋天,风雨潇潇,情叶飘飘,情花枯凋,而情意满满的心,从热烫变冷,然后凝成冻。

之后,他像掉了魂,整日过得浑浑噩噩,如同行尸走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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