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现在你应该不会走了。”松了一口气的她恢复平日开朗的笑容,拿出纸笔来。“在我回答以前,可以先帮我签个名吗?”
“哇!雨突然下得好大。”
依农一推开门,托托便率先冲进店里,猛甩去身上的水珠。
她将湿发拨到耳后,同时把湿外套挂在玄关的衣架上,一边分神向室内喊话问道:“少奇,下午店里都还好吧?”
静谧。
静得好不寻常。没人应声。
“少奇?”依农疑惑地转过身来,走出玄关暗处。
而后她惊讶地停下脚步,看着站在她面前那个她殷殷思念的人。
予风看着她眼瞳的变化。那对眼睛先是因为惊讶而睁大,然后又渐渐回复原状。他便知道,她跟他一样,都为这毫无预期的重逢而百感交集。
在她转过身看见他以前,他已经看了她好几分钟,但仍无法相信站在他面前的她,真的是她。而且,她剪了发?
错愕、迟疑、惊惧、喘息、畏惧……各种复杂的情绪伴随着混乱的反应表现在彼此的脸上。
他们专注在对方身上,不敢置信地看着彼此,心中思绪乱成一团。
不知道是谁掉了泪?
不知道是谁先走向谁的?
也不知道是谁先因为不敢置信而停住脚步?在等待了这么许久之后,眼前的一切,看起来几乎像是一场梦,而谁也不敢轻戳这梦的边缘,深怕一触即破灭。
这是真的吗?
他真的站在她面前了吗?
而眼前的她真的是他一直在找寻的人吗?
不知道不知道哇!
不知道的事情太多太多了,此时此刻,唯一肯定的只有一件事。
那最最重要的一件事--
如此单纯,却又如此地清晰。
当他们看清了自己感情的同时,也终于看懂了彼此眼中所盛满的思念。
他们不止一次在镜中看见过那样的眼神--那盛满情意的眼神,原来竟是那样的明显与藏不住。
如今,他们不是透过镜子看见自己的思念,而是在彼此眼中看见了自己。
那眼神交会所传达出的、毫无保留的情意无须言语,便震撼了他们的心。
倘若不是爱,也只是比爱更深刻。
这是灵魂的相遇及相知。
这辈子他们只可能属于彼此。
他们既是朋友,更是恋人。
而时间是如此地宝贵,他不能再等下去。
是不是该打个招呼?那该怎么开口呢?在久别后的重逢……
“哈啰,语音输入法……”终于,他沙哑地低唤。
她无法移开她的视线,声音同样沙哑。“好久不见了,第二节课。”
那一瞬间,他们像是回到了多年前那个夏日的午后,重新再相遇。
而且这一次,他们是认定了对方。
不知道是谁先移动了脚步,也不知道是谁先投向了对方。
六年的距离消失在一个溢满情意的拥抱之中。尽避这么多年来,他们或多或少都改变了一点,但对彼此的关切与牵挂却一如最初。
他颤抖地紧紧抱着她。他不放手,永远都不放手了。
依农忍不住流下了泪,同样用力地回拥着他。
对不起、对不起啊……
伫在一旁的少女不知何时俏俏抱起了猫,走出了书店,挂起“暂停营业”的告示。此时此刻的“呢喃”应独属于恋人。
她想告诉他,他迷路了。
他则想告诉她,她是他唯一的愿。
六年是很长的一段时间,他们有很多事情需要告诉对方。
但不急,真的,不急。此时此刻,他们只想停留在对方怀中,多感受一点彼此真实的存在。
还不晚吧,一定还来得及的。
一定。
幸福的未来,请稍待……
且让他们好好品尝重逢的滋味。
别走开……还有(重逢之后)
永远不遥远
他在半梦半醒中对她说:“我爱妳。”
这句模糊的呢喃让她从梦中醒了过来。看着他沉静的睡颜,她轻声回应:
“我也爱你。”
他似乎醒了过来。“永远别再离开。”
“嗯,永远不离开了。”她承诺着。然而她知道他还是没有安全感。
她不知道这六年来他一直在找她,直到现在。如果她早一点知道,那么她或许不会这么久才回来。他是她最深的盼望,只要他一句话,她会为他付出一切。
然而此时此刻,她却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让他明白,她真的不会再离开他。
重逢那天,他说:“我爱妳。”如同她当时告诉他的:“其实我一直以来也都爱着你。”
只是在当年,他们都还没有办法处理那样深的感情,只好放任着它,假装没有发生,直到终于失去。
两个人都为彼此的真心震愕不已。他们浪费了多少时间啊?
许多年后,他们终于找回了彼此。
然而一切还是如当初一样,没有改变吗?
不,她变了。
他也是。
他们都不再是六年前的叶予风与颜依农。他变得更高大了些,却也清瘦了些,他的眼中多了一点当年未曾见过的沧桑;而从前她脸上经常流连的忧伤却不再像过去那样地深。
他变得深沉了一点,她则开朗了点。
她为他心疼,他却为她的笑颜迷醉。
他们都变了。
然而愈是探索彼此的改变,他们就愈是从对方身上找到当初的那份熟悉,而发觉,当初那份感情非但没有变淡,反而因为距离的消失而加深。
爱。
不再怀疑。
但他仍感到害怕。
他怕这是一场梦。一旦梦醒,她就会再度消失不见。
他怕这是个玩笑,其实眼前的她只是他过度思念下的幻想。
他害怕……
所以,从那天起,他就无法让自己离开她。
起先依农并未发现他的恐惧。
她只是,在那天,夜深后送他回去,却在隔天清晨时发现,他睡在她门外,一夜未归,身上的衣裳被深夜露水润湿。
再接着,她注意到他天天到“呢喃”报到。从清晨到夜晚,他在她身边帮忙,眼神离不开她。她再度送他出门,希望他能回家休息,但他依然固执地守在“呢喃”的门外。
他放弃了他的工作,舍弃了他自己的住处,就只守在她的身边。
不需要再多说些什么了,当下她打开门,让他在她的屋檐下过夜。
于是,他带着简单的衣物和行李,睡在她的沙发上。
然后,他在恶梦中因害怕她离开而焦急的呼喊,让他在她床上赢得了一席床位。(把托托给挤下床)
再然后,他睡在她的枕上,嗅着她的发香入睡。
他似乎,不想管外面的世界发生了什么风风雨雨的事了,他只是专注地守着她。
她听着他稳定的心跳,告诉他,要他不用担心。
但是他还是没有办法放松下来。
就像是一种无意识的反应,他无法克制自己的那份恐惧,担心再度失去。
他的经纪人黄以安前阵子才找到“呢喃”来,以安一直以为他出国了,却没想到会在一份小报上看到一则他正跟一个女人“同居”的八卦。
那份报纸想当然尔,是少奇贡献的。但当时他只是严肃地问她:“妳在乎吗?”她摇摇头,换得他耸肩一笑,说:“那就随他们写去。”一点儿也不在乎。
以安对他咆哮:“就算你不在乎,还是得留一点形象啊!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人气掉得就像寒流来时的气温一样快!”
但当时他只是把以安拉出店里,说要出去聊聊。一小时后,以安灰头土脸地走进来,对她说:“我希望妳真的值得。”
那句话,意味深长。
而以安自那天起就再也没提过有关绯闻或唱片业界的话,他只是偶尔会声称自己是到附近逛逛,所以“顺便”进来喝一杯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