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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王 第24页

作者:卫小游

听王毅一说,赵于安回顾自己过去三年来在京城的种种"事迹",似乎真应了签上说的。三年前,他从江南远赴京城参加科考,有幸遇上了文尚书这位识才惜才的主考官,亲笔点为第一。后来,又将刚及竿的独生女儿嫁给他为妻,一下子之间,他名有了,权有了,连妻子也有了。

这要让平常人看来,的确是很教人欣羡的事,可为什么他的心里却始终高兴不起来呢?所为何来求为何?他所求的,难道真的就只是"翘首金鉴风月楼"么?

摇了摇头,将心中那抹莫名的情绪甩去。既然连他自己也弄不懂那没由来的烦闷代表什么,多思实亦无益。

没了游春的兴致,别了朋友,赵子安踏着前所未有的沉重脚步,回到尚书府。

他的妻子是文家的独生女,年纪尚小,今年才一十有五。妻子常返家,他也就时常跟着久住在岳父大人家中,倒不因此觉得有失男子尊严。

文月华是个难得的好女子,文尚书视之若掌上明珠,娶妻就读娶这样温婉的女子不是么?然而多多少少他还是觉得有些遗憾。月华太年轻,不能贴心,两人之间总感有隔阂难以跨越。毕竟不是没见过同样年轻却能与之相谈、进而触动心弦的

不是没见过温婉如玉的女子啊"

同样是那么柔的性格,他的妻柔如蒲柳;而三年前那萍水相逢的温玉,却柔如拂过杨柳的春风。

迎面一阵回风吹扬起他的衣带,又悄悄的远离。有一瞬间,他几乎以为他回到了那一天夜里,有女如玉轻叩他的宿房,两泓秋水如上好佳酿,不饮已自醉了。

风儿吹起衣带时,悬在腰间的鸣佩丁丁作响。他醉,却也醒了。当年还君明珠,记忆中如玉的女子却笑得那样动人。他醒了,却恐怕仍然微酿。

嗟嗟,莫再胡思乱想了!

回尚书府,府里的奴仆见他回来,便道:"姑爷,小姐要小的转告姑爷,她陪老夫人到相国寺还愿了,要近晚才回来。"

赵子安点点头,走了两、三步又停当下来,问原先那仆人:"大人在府里么?"

"在的。"

赵子安又点点头,往文尚书的书房走去。再三个月就是皇上的生辰了,不知岳父已经开始准备生辰纲了没有?

当今天子喜好浮夸排场,文武官僚都为了三个月后的寿宴伤脑筋呢!

他想着想着,在要跨过回廊石槛时,突然又停下了脚步。

他为何事伤脑筋呢?这时的他应该在为国家大小弊瑞烦恼才对,而不该是为了想不出要送皇帝什么生辰纲在烦恼啊!

三年前的一幕又飘过眼前。

山脚下的茶铺、卖茶的茶郎那张皱巴巴的脸、他的海口以及老茶郎的称赞……当时,老茶郎说了什么?

年轻人,你志气不小啊。

志气!是了,昔时飞鸿一般的志气如今飞到哪去了呢?为何他捉不住、看不见了?伸手一捉,却连根羽毛也不剩。是手没劲了?眼盲了?或是……当年的抱负与热情早在这三年来宦海浮沉的过程里,以缓不可察的速度,一点一滴的磨光了?

赵子安摇头苦笑。这就是他所追求的么?要面对这事实还真有点教人难堪呢。

书房的门大开着,他叩门三声,不等传唤便迳自跨进书房里。

这是文尚书待熟人的习惯。

在书案前,没见到文尚书的身影,花窗边,立着一个凭窗远眺的身影。

"恩师。"他唤。

那身影没回过头,只道:"你来啦。"

赵子安走至窗边,顺着他的眼光望向窗外。窗外是一片竹林,春来满是女敕绿。

"恩师在赏春?"过去不曾见过文尚书露出这种眼神,位居要职的文尚书面容总是谦和平顺,却也鲜少露出私人的情绪。

"你今天去游春,别人可不见得有此闲情。"文尚书难得有兴致与人抬扛。

"不是赏春,那么便是赏竹了。竹,虚心君子也,恩师可是在领略个中气度?"

文尚书咧唇一笑,摇头。"子安贤婿,纵使你是我亲笔所点的状元郎,跟老泰山说话也不必这样文蔼蔼吧,听来挺怪的。"

赵于安挑眉笑道:"不赏春,也不赏竹,敢问恩师凭窗眺望是在望什么风光?"

这又问得太直了。文尚书一时语愣。良久,他长长吁了口气。"我是见景思人,每逢佳节倍思亲。"嘴边笑意没了,文尚书两鬃霜白,已显老态。

赵子安一愣。"是思念岳母跟月华么?"他怎不知文尚书这样多愁善感?她们也才出门不到一天,近晚就会回来了不是么?

文尚书凝望着植在窗边的一株小小的蜡梅,眼前浮现了一张美颜,想捉,却捉不住。情动难已,他不禁吟出前朝苏学士的江城子。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却苦吟不成篇,泪已成行。"梅殊……是我对不起你……"

"梅殊……吕梅殊?"赵子安正疑惑文尚书怎会突然喊"梅殊"这名字,想要问,文尚书却紧按住他的肩膀,两眼瞪大的看着他。他被文尚书的眼神吓了一跳。"恩师?"

文尚书不意料在人前情难自禁的吐出心底深烙的印痕,更意外赵子安居然识得她的名字。"你怎么知晓她的姓名?"

赵子安被问得莫名其妙。"恩师是说……吕梅殊?"见文尚书点头,他又道:"恩师忘了不成?我也是江南人,自然听过江南第一美人吕梅殊的芳名,只是生不逢时,未能有幸亲见美人的丰采。咦,恩师为何

文尚书猛地松开手,踉跄了几步。"我还以为……你见过了她。是我傻了,死去的人怎么可能重出现在世人眼前呢?是我傻了,…"文尚书一反平日的模样,失神落魄的从书柜中取出一个筐子,拿起珍藏十数年的画平放在桌案上,哀伤道;"春日远,如今只在图画中——

'温玉?!"见了画中美人,赵子安不禁喊出声来。这画中美人,不正是老茶郎那温润如玉的女儿么?

还来不及表示意见,文尚书又捉住他的手,眼底满是困惑,暗伏着激动的情绪。"子安,你刚刚说了什么?"他没听错吧?"你怎么知道我女儿的名字?"

赵子安忙道:"不,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她像一块温润的玉一样——女儿?!"

不愿再提起的伤心过往一瞬间全涌上喉头,不吐不快。文尚书过:"温玉是我与亡妻所生的女儿,你说你见过,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

赵子安指着桌上那幅画道:"就在这儿。"

"那画里的人是梅殊,是我的妻子。"

"江南第一美人是恩师的妻子?"这八卦怎么京城里没人提起?不过话说回来,文尚书"现任"的夫人可是当朝宰相之女,皇后之妹,谁有胆子敢提起现任夫人是"续弦"?

他是个聪明人,将所得知的自行拼凑在一起,总算模了点头绪出来——吕梅殊是已死去的人,是文尚书的首任妻室。他们的女儿好巧不巧叫"温玉",吕梅殊的容貌又"凑巧"与那老茶郎之女"神似"。

赵子安仔细再看那画中美人,发觉画中人神态较成熟,年纪比当年所见的少女长了几年。世间全有这样巧的事,她会是"温玉"?

"我一直以为温玉也葬身在虎口下了,子安你快说,你究竟在哪看见了她?"

赵子安觉得他这岳父实在太一厢情愿了点,又不确定"她"一定是温玉。"我三年前是曾经在白额山下见过一名神似梅殊夫人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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