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扎兰差点让口水呛到。
“我到底多令你微词?”
惭愧与难堪的情绪涌上心头,她不自在极了。“也没多少……就说你摆出高傲的姿态,由皮相开始一直蔓延到骨子里,其实是一个乱来一通的莽汉等等。”
她扬扬嘴角故作轻松,一想到与他比起来,自己是多么鄙夷,当场丢脸得不敢看他。她觉得自己此时此刻不仅鄙夷,甚至卑鄙,愈来愈小人,人家一对她好,马上转换成巴结讨好的角色。
一时之间,这张笑脸,也令她厌恶起来。
停止,别笑了,现在不是笑的时候。
“对不起,我不太懂事了。”她承认,挺直背脊却一直低着头。
玉旸的眼中闪烁着难缠的光芒,好好一个心情教她这一搅和,一肚子无名火无由发起。真是讥讽,当他在外头跟狼匹撕杀搏斗时,她正在背后大骂他“混帐王八蛋”;当他一棍被打入河中,失去控制地在汹涌水中求生,甚至撞断一条腿时,她却字字无情地贬低他的人格。
这刺激着他心底深处的某种骄傲,一种必须替自己扳回一点颜面,即使以下犯上亦拒绝当冤大头的骄傲。
“阿扎兰——”他说,突然严肃起来,五官变得阴沉沉的。“我不应该便宜你。”“嗯?你说什么?”
阿扎兰听不清楚,糊涂地眨眨眼睛,岂料他那双幽深的黑瞳赫然射出一道火焰,直烧进她心底。她本能地怔了一下,思绪被他猝不及待防揽过来的铁臂打断,胸口差点被他两只粗鲁地圈在她身上的手挤扁。
“玉旸?!你……”
“住口!”他竖起剑眉,冲口而出。
像她这种独善其身的女人,早该有人教训她别一再把男人当傻瓜,尤其是对他这种非完全正派的男士,她更该充满敬畏、避免触怒他,他为她拿命在玩,辛苦了一整晚,可不是为了几句玩笑话。
吃她豆腐!占她便宜!快从她身上占些便宜,不占白不占,她什么都不能给,拿这当成替她找金镯子的报酬应该不过分,他向来不白做事!想到这里,他就像个坏心眼的登徒子,恣妄地将手往上移,圈住她的脖了拉近她,用自己的身躯覆住她、碰触她,调戏她饱满双峰、纤细柳腰,无法停止地渴求她美妙而火热的曲线。啊……
她这纤柔雪胴抱起来竟如此美妙……
“你很冷吗?”
当他回神听见那声忧心忡忡的细微询问声,瞬间愣住,说不出来一句话。“这样有没有好一点?是不是比较不冷了?”
阿扎兰根本没怀疑过他的意图,反而手忙脚乱把袍子盖在他身上以几欲将他揉进怀里、分享她的体温,并拼命收紧她的双臂紧紧回拥住他。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像呆子一样呆杵在门口,让那汉子注意到我的存在;不应该不听你的劝,执拗地进入山林!是我把你害成这样,玉旸,对不起……对不起……”原来她欠他的不是道谢,而是一句毫不矫饰、发自内心最诚挚的致歉。
傻阿扎兰,可怜阿扎兰,就算你的感情一再饱受欺侮,你自是有绝对理由为自己建起一面城垛捍卫自尊,不让别人轻言伤害你、作践你,但当别人义薄云天地、以身家性命赌你全部时,是否又该择善而从呢?你是有心、有泪的,根本做不了无心人!“阿扎兰……”
玉旸的心怦然一动,双眼大瞠。她未多加说明迅速解开两层底衣的扣子,随着她移下他双手的姿势分离衣物,将他的手、胸膛引入衣内攀附在她私密的温热皮肤上,而盖在他身上那件宽厚的绣袍就成了两人逾礼举动的最佳屏障。
“别担心,城镇马上就到了,我会请大夫用最好的药材医治你的伤,在那之前只好暂时这样……”她的低语比雪还温柔。
“果然比较不冷了。”他喃喃地道,由她娇贵的玉体上感觉到一股悠悠不断的关注,他渐渐放松了身躯,就这样沉浸在她呈现出信赖的怀抱中。
或许病痛总是令人变得比较虚弱,以至于连神智也变得疯狂,他竟然冀盼在她怀里多待些时候,他何时这样牵恋过一个女人呢?心又何时变得如此细腻呢?哼!不解风情、像头蛮牛似的玉旸大人,看来你真的病了,而且还病得不轻。他忍不住一笑,这一笑就像东风拂过一池春水,撩起一片轻柔的波纹,溶溶泄泄荡漾不已……
第六章
“这是明代所铸‘二龙戏珠金手镯’,虽然不是什么贵重古玩,不过看在它是我心头上的一块肉,请大夫收下。”
“姑娘,你这是?”
一世行医救人的杜大夫咋舌,被眼前这只金光晶晶的手镯震得说不出话来。“你疯了吗?那是你最珍视的东西。”玉旸错愕地瞠大眼睛,一瞬不瞬看着立在腋下、使尽吃女乃力气撑住他半边身子的阿扎兰。
撇开它对她的重要性,那亦是他玩命找回来的,现在她竟然就这样把它递了出去?阿扎兰心意已决地大摇其头,抢着对药堂的杜大夫道:“大夫,无论如何请你收下,玉旸的伤势必须马上接受治疗,在来的路上,我可以感觉到他的体温不断地下降,又发抖又喊冷,你若不救他,就没人能救他了。小女子感激不尽!靶激不尽!”
玉旸脸红。
“等等,那是我假——耶?”她说鞠躬就鞠躬,玉旸没反应过来,差点因重心不稳摔个四脚朝天。“可恶,我的脚!”
他差点没痛昏过去,这呆女人拉扯到他的断腿了!阿扎兰看他痛苦不已地握住大腿,更慌了。“大夫,求求你,救人一命胜造七层浮屠,我们真的无路可走了!”看见他这样子,她好着急,但又不知如何是好,急得眼小都快掉出来了。
“姑娘,你别这样,有话好说!有话好说!”杜大夫好言相劝。
“阿扎兰……”他想叫她别再乱动了。
“我在这里,我在这里!你放心,我一定求到大夫点头答应!大夫,小女子给您磕头了!”这下子岂是一个鞠躬了得,阿扎兰俯身就叩首。
“啊!”玉旸痛苦的哀嚎一声。
阿扎兰叩首的势子打止,猛一抬头就看见玉旸抓住自己受伤的腿,痛苦而痉挛地倒在地上。她的血液降到冰点。“大夫,他真的不行了,你快救救他啊!”
“好了!泵娘,我答应你就是,你别再折磨他了!”杜大夫匆匆忙忙将镯子收进衣袋内,立刻招来数名学徒帮忙。“来人!快把这位壮士抬进内院处理伤口,他的伤势太重了!快!快!”他一声令下,四、五位学徒迅即上前合力抬人。
抬手的抬手、抬脚的抬脚,更不乏有人特别留意那只多灾多难的左腿,场面煞是紧急而混乱。
阿扎兰看见他们这样,不由得宽心下来,犹如虚月兑一般跪坐在自己小腿上,以手背频频抹着脸颊上楚楚可怜的泪水。
“怎么会说我折磨他?我都快急死了……”她呢喃地问。
“大夫,我警告你,那镯子是暂时由你保管!你要敢卖了它,我不会放过你!?玉旸的意识已几近崩溃,右手却紧揪住杜大夫的衣襟,咬牙切齿地撂下狠话。“但是那位姑娘……”这么贵重的物品,任谁放进口袋都舍不得再拿出来。“没有可是——”玉旸忽地态度强硬地揪近他的面孔,阴冷道。“那东西对她而言比什么还重要,欠你的医药费我会想办法筹,清楚了没有?”
“这……”
“别以为我没看见你贪婪的表情,你敢要它,我就要你的命!”他的拳头紧抓住他,不肯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