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上写什么?”煜宸问。
他们相距很近,近到煜宸能闻到她身体散发出的淡淡香气,采青没察觉任何不妥,原因是,整个晚上,他们都用这样的距离相处。
“这是本专门研究天下古怪毒物的经书……我懂了!”她恍然大悟。
“懂什么?”
“记不记得男子入柳家大院时,先进一处院落,挖开纸窗向里面偷窥。”
“记得,里面有什么?”
“是个重病患者,我只匆匆看一眼,他的脸色是黑的,不须猜测,他铁定是中了毒,难怪柳员外需要这本书。”
“知道他中什么毒吗?”
“不知道,还需要加以诊察,才能知道。你能把事情前后串起来吗?”
“妳有线索?”
“第一,那名男子对柳家的地形非常熟悉,肯定是经常在柳家进出的熟人。”
“没错,他有钥匙、他没有任何困难便打开书架后面的密柜,表示他对柳家不但熟悉,还是个管事的重要人物。”煜宸接话。
“再者,从他和女人的谈话中得知,他对柳家的家产有重大图谋,我可以大胆假设出前因后果,但我还要再多方求证,比如男子和柳员外的关系、女人和柳家的交集……”
“还有凯儿在这件事扮演的角色。”煜宸补充。
“没错,要解出事情始末,我们得再进一趟柳家。”
“我看重点不是在于妳想解出什么事情,而是妳技痒,想找出病人中毒原因!”煜辰笑望她。
又被看透?采青轻笑,这个少庄主比她了解中的还具心机。
“我想,妳真的很喜欢医治病人,如果给妳机会选择,妳会选择成为大夫,而非指挥作战的军师,对吧?”
“没错,能选择的话,我宁愿受病人传染,死于疾病,也不愿意死在战场上。”采青接话。
“妳的例子举得太灰暗。”
“和我的人一样,相得益彰。”
几次练习,采青发觉,她能和他轻松聊天,且聊得自在惬意。
“想不想看月亮?”煜宸突如其来的问题,总让人难以招架。
“什么?”
“今天是十五,月亮又圆又亮。”
“干卿何事?”
“我常在十五夜晚到后山。”
“做什么?”
“我娘末去世之前,她最喜欢看月亮,她说十五的月亮圆圆满满,不留缺憾,那些年,我爹常带我娘到后山赏月谈心,我夹在他们中间,听着两人彼此低语,那是很不错的感觉。愿意和我上屋顶吗?”
“走吧!”只考虑一下子,她落落大方伸出手。
此时,她眼前的煜宸不是少庄主、不是俊逸男子,只是个和她同病相怜的失怙孤儿。
他忽略她的手,直接揽起她的腰,纵身飞上屋顶。
“你老是忘记我不是涴茹。”甫坐定,她就向他抱怨。
“我没忘记。”
“那么你应该了解,我会轻功,不需要你提来提去。”她有她的骄矜。
“我从没忘记过自己的搭档有多能干,我只是认为,和女孩子在一起,多出几分力气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在她身边,手臂相触,肌肤之亲?他爱!
“很少人认为,我是需要帮助的女人。”
“没错,妳常带给人这样的错觉。”煜宸同意。
“错觉?我是不需要帮忙啊!”采青抗议。
“妳需要帮忙。”
“我不需要。”
采青发觉和他唱反调很有意思,他们说的全是些言不及义的废话,可是东一句、西一句,这些废话解除她的紧绷心情。
“妳一直需要我的帮助。”煜宸赢了第一着。
“我什么时候需要你的帮助?是你需要我的帮助才对。”她反唇。
“错,妳需要我的军队确定妳的策略是正确的。”
看着她口吻越说越热烈,他居然心生骄傲?太扯了,不过这种“扯”让他乐开怀。
“呵!颠倒黑白是非,明明是你的军队需要我的策略,才能打出一场场漂亮胜仗。”这男人硬要把白布染成黑,可惜她不是容易就范的女人。
“是吗?策略千千百,我为什么非要将就妳的,原因只有一个,我想帮助妳的自信成长。”
“你哪一只眼睛看见我缺乏自信?”她不苟同。
“妳若没缺乏自信,何必把自己逼得半死,医务、政务样样管,从早忙到晚,别人睡四个时辰,妳睡不到两个时辰。妳到底想证明什么?”
“我的能力无庸证明,这叫能者多劳。”
他们的争辩里没有面红耳斥,只是一句接一句,精采绝伦。
圆圆的月亮照着一对璧人容颜,照着他们的开心,照着他们的喜悦。
这个晚上,他们没有进屋内,这个晚上,他们在屋顶上谈心,他们常常待在许多不同的“屋顶”上,但从没有过一次像现在,两颗心如此相近。
第二度,她在他怀里入睡,睡得安详惬意。
第二度,他贪看她的睡颜,一张没有冷漠、没有对人防备的娇憨睡容。
他突破她的心防了吗?煜宸不知道,他知道的是,他喜欢两人间的发展,喜欢两人一天比一天更亲近。
才打着“湨天庄女诸葛”的旗号看病,不过两个时辰,他们便让柳家派人盛重地迎了回去。
原本柳员外费尽千辛万苦才得到宝典,以为儿子有救,没想到才一夜,便让宵小连同人参盗定。
幸而女诸葛到镇上替人义诊,这可是天大的机缘啊!他自然是迫不及待,殷殷勤动把人迎回家里。
替柳少爷把脉望诊后,采青确定了是何种毒物,造成柳少爷的昏迷不振,转身,她问柳夫人:“请问,柳少爷可有手足兄弟?”
“有一个弟弟凯儿,是异母兄弟。”夫人回答。
异母兄弟?第一个答案浮出台面。
煜宸对采青微笑,她的确聪明,不着痕迹,便将他们要的答案套出来。
“可否借他的血液一用?”
虽说柳员外品德不可取,但眼前她的角色是医生,出手相助是她该做的事情。
“请问杨姑娘,小犬得的是什么病?”柳员外问。
“他不是生病,是中毒。”她自信说。
这点,他也怀疑过,所以才不惜重资买来医典,可惜他还没研究出端倪,书就不见了。
“杨姑娘可知小犬中什么毒?有什么法子可解?”
柳员外果然是奸商,对人不投注信任。
“请员外向窗外看去。”采青说。
“有什么不对劲?”
“窗外开的红色花朵可是葛玛丽兰?”
“是,小犬特别喜欢奇花异卉,这是他舅父到东北批药材时,特地带回来送给小犬的。”
舅父?太好了,真相呼之欲出。
煜宸在心底盘算整件事情,不用怀疑,这是一桩家庭争产悲剧。舅老爷和凯儿的亲生母亲有染,两人作了商量,合作谋财害命,私吞柳家财产。
接下来就看采青如何揭开这一切。
“葛玛丽兰的果实本身有毒,误食会让人产生幻觉,全身飘飘然如同神仙,初时会觉得精神百倍,上升,但药效过后身体便会变得虚弱、嗜睡、缺乏食欲。
患者手足处会出现一点一点的红色斑纹,久而久之,五腑六脏便会因缺乏营养,慢慢衰竭,终至死亡。”
“没错,杨姑娘说的一点都没错,蔺儿就是这种症状,可蔺儿总不会傻到去吃来路不明的果实呀!”夫人说。
“许是有人指点,或者是果实太过美丽鲜艳,吃过一次后,人是会不由自主上瘾的,至于真正的原因是什么,就请夫人等柳少爷清醒后,亲自问他。”
“妳的意思是蔺儿有救?”夫人掩不住满面欣慰。
“这个毒不难解,但从柳公子手足斑纹的扩大情形看来,柳公子至少昏迷两个月以上了,在他昏迷期间,谁持续喂食他葛玛丽兰果实,恐怕是柳员外要先弄清楚的部分。”她意有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