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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滋味 第19页

作者:惜之

“妈咪,早上傅妈妈问我,今天下课要不要到她家玩?”

“想去吗?”

“有一点想,一点点不想。”

“哪一点想?哪一点不想?”

“我喜欢他们家的大狗,傅阿祖会叫司机开大车子,带我和小予去买烤香肠。”

“了解。那为什么不想?”

“我想陪妳。”

偏过头,冠耘看见小男孩的脸庞五官,心底一阵激动。不用验血、不用证明,一个缩小版的姜冠耘活生生在眼前。

“陪妈妈工作很无聊的。”小书说。

“不会。”用力握握母亲的手,陪妈咪他永远不嫌无聊。

“你还是去吧,记得,好好照顾小予,他是弟弟。”

“好。”

“晚上,等妈咪下班再去接你。”

“好。”

拉拉儿子的手,收起手杖,儿子当领航员,小书全心信任。

迈开大步,冠耘超越他们,回头,小书的笑容拉住他的脚步。

是眩目、是骄傲,他从没看过她这种表情,以往他控制她控制得轻松如意,现在……恐怕未必。

“妈咪,有叔叔在看妳。”

这种情况不稀奇,他的妈妈很美丽,走到哪里都有人看。

纪耕的话让小书低了低头,人生当中总有难以避免的习惯,就像不对男人招摇这点,她让“他”训练得彻底成功。

“饿不饿?”小书问儿子。

“不饿,我们点心喝玉米浓汤。”

“那我们直接回到店里。”

“好。”拐个弯,走近按摩院,未进门,小题便迎上前,抱起侄子,她急急忙忙往外走。

“纪耕,我们先走,傅阿祖在车上等我们。”小题说。

“傅太太,纪耕麻烦妳了。”小书客气。

“不麻烦,下班时,我叫我老公绕过来接妳,一起到我家里吃晚饭。”

“不好吧……”

“不准不好,妳那么瘦,人家会以为我虐待员工,就这样啰,拜拜。”

小题快人快语,原本她要从幼儿园一并接走纪耕,可是小小纪耕有脾气,一定要母亲来接。

来匆匆、去匆匆,小题这个老板娘当得比谁都轻松。

小书微微笑,走进店里,向会计小姐打招呼,安静坐到自己的工作室中,等待客人。

随后而到的冠耘在她身后进入按摩中心,向会计小姐表明有人介绍他来找姜小书按摩后,他被领进小书的工作室里。

换上衣服,他躺在椅子上,眼看小书向他走近,淡淡的微笑,浅浅的酒窝,那张脸美丽如昔,她的笑总带着忧郁,至今,不褪。

“先生你好,请问贵姓?”

沉吟须臾,冠耘不想打草惊蛇。“姓于。”

“于先先你了,我们开始好吗?”

走到他身后,小书的手落在他的肩头。不过轻轻一搭,触电般,小书猛地缩回手。

怎么回事?她不了解这种感觉,工作多年,不曾如此,她是专业的按摩师啊!漠然写在脸上,她不懂。

偏头望她,冠耘火大,她不晓得自己这号表情很诱人吗?

万一,他是坏人怎么办?她那么瘦小,只要有心,随时可以把她架上床欺凌!懊死的小题,开什么按摩院?难道不会限制女客才能上门吗?

赚钱、赚钱,傅恒赚给她的钱不够用,连小书也要拐下海替她捞钱?他的迁怒很可恶,但他不认为自己有错。

“对不起。”掩饰自己的失态,小书深吸气,在心中默念十下,再伸手,进行下一个工作步骤。

“你在这里工作很久了?”强压愤怒,冠耘尽力用平和的口气问她话,他要知道所有关于她这些年的生活点滴。

懊死的亚丰、季扬和小题!打死不告诉他小书的一切,连傅恒、幼幼也和他们同气连声,他只好亲身扮演私家侦探,偷偷跟踪小题,不过两天,他找到小书的工作地点。

他的声音让小书再次震惊,惶惑布满脸庞。

是他!那是他的声音、他的触感、他的……小书微微发愣。

“先生姓于?”她需要再次确定。

“是。”

“家住台北?”

“是不是到这里的顾客都要接受过身家调查,才能开始按摩?”冠耘回问,他不想再编出一套有关身世的谎话。

“对不起。”真糟糕,她不该连连出错,忘记对方是客人,需要的是服务和真诚。

姜小书,镇定吶!他们不过有几分相似,如果真是他,看见她在这里工作,恐怕劈头就是讽刺嘲弄,或者冷冷说——有其母必有其女。

“我的答案呢?”

“什么?”她恍神,总是,他的声音响起,带给她联想若干。

“我问妳是不是在这里工作很久了?”

“我从事这行五年,最近才转到这个新环境。”小书回答得中规中矩。

“妳一出生就看不见?”

壁耘的问题让小书松心,没错,他不是“他”,他不会这样子问话,小书深吸气,刻意把微笑挂上。

“不,是一场意外。”她轻描淡写。

“意外?可以谈谈吗?”他想诱哄出她更多话。

“我想……”

小书想拒绝,但冠耘比她高明,把话踩在前面。

“我是一个小说家,到处寻找题材,我认为妳会是个好故事。”虽是求人,他的语气充满霸道。

“我不是个好题材。”

“试试看。”是命令,但语调添上温柔。这是一个全新的姜冠耘,一个愿意放段,追回爱情的姜冠耘。

小书微笑,若她果真对陌生人说故事,那么她肯定发疯了,那根本是不应该。

可他的温柔语调、诚挚态度,勾引起她的,她有对一个声音像他的男人说话,诉说她的苦、她的悲,即便他不是“他”。

“好吧,我尽量试试。”她放弃坚持。

“故事从哪里开头?”

“从我怎么弄瞎自己说起吧!有一回晚上,我走在路上,被机车骑士抢劫,当时拉扯力量太大,我摔到马路旁边,大概是撞到头吧!醒来的时候,已经三更半夜,全身狼狈,衣服破了、头发散乱……”回想那夜,她心有余悸。

“没有路人发现妳?”对于她的遭遇,冠耘心疼。

“当时我在屏东,接近垦丁的一个牧场,那条小路平日除了观光客,很少人经过,何况是晚上。”

那是几时的事情?为什么他完全不知情?抢劫、受伤,他没有任何一份属于这样的记忆。

“晚上出门很危险,妳居然一个人出门?”

他的口气急切,充满焦郁。

小书停下动作,朝他的方向望去。

壁耘惊觉自己表现过度,忙缓下口气。

“对不起,我太融入剧情了。”

他的解释让小书释怀。

“我想,你是个好作家。当时我急着替我的壁画上色,没想太多,包包拿了就出门,回程时才碰上事故。”

“家人见妳没回家,不担心?”

壁耘的疑问勾起小书的伤心。担心?是吧!当时她是这样认定,认定他会关心、担心,认定他们之间渐入佳境,可是……是她会错意了,他只是忿忿不平,之后,他告诉她,他们之间必须过去。

叹气,小书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后来呢?”

“之后的两三天中,我开始有短暂失明的现象。”

“然后……”

“然后我离开牧场,医生告诉我,若当时开刀,我有八成机率复原。”

照她的话推断……冠耘回想起来,是那夜吧!那夜他在牧场大门前等待,他心焦忧虑,他来来回回在门口徘徊,直到她回来,她的狼狈让他认定心中猜忌,于是嫉妒取代关心,他甚至一口气决定婚姻,决定将她自生命中排除出局。

错了!全盘皆错!离谱的错误将两人推向万丈深渊!

“为什么当时妳不立刻开刀?”

“我发现自己怀孕,麻醉剂会伤害胎儿,我要孩子,不考虑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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