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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人泪娃儿 第7页

作者:惜之

“这才对,说不定你会从里面,找到医治自己眼睛的方法。”

“嗯,我们试试,从现在开始,你要当我的眼睛。”

走近书斋,推开门,一阵灰尘落在他们身上,让他们呛咳好一阵子。

“你看看,左手边是不是有一道屏风?”

“有,上面画了鹊儿和树木,树下有个美人站立。”

“你带我从屏风旁绕进去,我记得里面有一个小卧榻。”

予蓝搀扶他,小心翼翼走到后面。

“我们在卧榻前面了,接下来呢?”

“你低下头,看看卧榻下面,有没有两个木头做的箱笼?”

她依言蹲去。“有,看见了,要把它们拿出来吗?”

“对,会不会很重?你牵我的手去搬。”

“不用了,我可以的。”她使尽全身力气,把两个笼子拉出来。

“打开它们,帮我看看里面的书还在不在。”

予蓝打开箱子,纷飞灰尘漾开,两人又是一阵呛咳。

“有很多书册,蓝色书皮的,上面写着穴位图、脉经……是这些没错吧?”

“没错没错,就是这个,我们一起把它们抬回屋里去。”

“这些书要晒一晒,有些发霉了。”予蓝说。

“要是能把它们重新誊写一遍,不知道有多好,可惜我看不见……”

“不要忘记,现在我是你的眼睛啊!”

“那,要麻烦你了。”

“没问题!这些书我们分几次搬,你抱一些,我带一些,多走几趟。”

“好,开工!”笑洋溢在灰头土脸的两张脸上,他们的生命又被赋予了新使命。

***

桌椅床板全让他们搬到屋外晾书,予蓝和或浅坐在门檐下吃中饭,锅盘摆在地上,两菜一汤,很寒伧,但是心里很充实。

“啊……又飞掉了。”

予蓝放下碗,飞身奔到桌前,找来小石子压住书册上头,转身想走,想想又不安心,回头在地上又多捡几块石子,一一将那些没压着的书全压上。

走回屋前的路上,她还频频回头张望。

“今天不太适合晒书。”

“风有点大,不过太阳也大,这一晒,那些蠹虫要大喊热死了,只好扶老携幼纷纷搬家。”予蓝为他夹上一筷子菜。“菜要吃光光哦,不要糟蹋粮食,那是老天和农人的心意、血汗。”

“这些话全是你爹娘教你的?”他发觉她很爱讲道理,什么事情从她口中说出来,总要夹上一大套理论,她有几分老学究的味道。

“我们家饭菜只有不够的份,哪有本事留下来,一餐热过一餐。刚来的那些日子,我到大厨房那里端菜,看到馊水桶里一堆余食,再想想那些三餐不得温饱的乞儿,就觉过意不去,同是人,怎么有人可以活得光明正大、理直气壮,有的人却要活得卑微。”

“你是对的。”说着,他大口将碗里的饭菜扒进口中。

看他吃得津津有味,她笑开,又把一块鸡肉放进他碗中。“你最近比较胖,好看多了。”

“你把剩菜全喂给我,再养下去,我会变成肥猪。”他嘴巴说着,还是顺她的意思,把鸡肉吞进肚子。

“哈,我最喜欢养猪了。”盛起一碗汤,她一匙一匙喂给他喝。

“以前你在家中常晒书?”他擦掉嘴边的水渍。

“我们家在夏至那天会全体动员,把书搬到外面,一本一本摊开来晒,书墨的香味弥漫在空气中,大家的心情都跟着变好,那日,娘会趁天暖,搬来竹椅在屋檐下坐着,墨儿、橙儿在庭里唱歌跳舞,逗娘开心。”

“你很想念妹妹?”

“不知道她们乖不乖?会不会被人欺侮?会不会不讨主子欢心……”

“若她们像你这般懂事伶俐,大家只有喜欢的份,不会有讨厌的理由。”

“那可难说,我初来第一天,就让贵府的大小姐赏了一顿耳刮子。”

“采欣打你?为什么?”

“因为我在门边等张总管来带我,不小心挡住她的去路。”

“这点小事就动手?她真是被骄宠坏了。”摇摇头,他摇不去两人间存在的血缘关系。“或桦的事,已经弄的全家大乱,她还不知节制。”

“二少爷,他发生什么事情?”

“听说他顽劣不堪,让夫子气得执教鞭打,再不久发生夫子偷盗之事,或桦有了借口,硬要玉姨娘告官,没想到夫子居然在牢中上吊自尽。之后府里风风雨雨,有人传言夫子阴魂不散,再加上或桦失足落地,大家更是绘声绘影。”

不!这不是真相。爹爹死得冤枉,他没偷盗、他没上吊,他只是一个对世道无力的老实男人,在财富权势中,他救不了自己。她恨!她怨!

“你相信鬼魂之说?你相信夫子会夜夜回门,寻苏家人还他公道?有没有可能事实并非如此;有没有可能,有人明了真相,却不敢大声说出?若真如我推论,他死得何其无辜!”咬住唇,予蓝忍不下激昂情绪。

“我不相信鬼魂,但我相信善恶有报,我回到这里、听到这事,很伤心却无力改变,我跟爹爹提过,玉姨娘说她有让人选银子到夫子家抚恤。我不知道这些银子能弥补他们多少,但一条人命……苏家注定要欠下这笔债。你呢,你相信鬼魂之说吗?”。

玉姨娘说谎!要是有这笔钱,她们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状控苏家诬告。

“我希望有,这样我爹娘就能常常回来看我们……”她更希望爹的魂魄能向欠他的人追讨欠债。

“予蓝。”他唤住她。她的落寞或浅全听进耳里。

“什么事?”

“十年后,我们把青儿、橙儿、墨儿全接回来一起住。”她是他的亲人,她的妹妹自然都是他的亲人。

“这里是你家,又不是我的家。”

“你把钱存好,十年后,我们一起搬出这里,盖一幢属于我们自己的家。”这话是承诺也是证心,他执意和她不分。

吐出长气,她再度将他和苏家划分距离。

“嗯!你也要用心学医,好帮别人治病赚银子,要养活四个女人可不容易!”

“有这么会持家的孟予蓝在身边,我才不担心。”他说着笑开颜,眉间郁色褪尽,他有了十五少年的青春气息。

“不防我?哪天我把银子全拐跑了,到时你找不着我,喊冤没人理。”

“你会吗?”他仰着头,问得认真。

偏过头,她认真想过。“我不会。”

“为什么不会?”他拉住她的手,不让她走。

“不知道。”她别过头去,不敢看他。

“不准说不知道,仔细想想,为什么不会?”

“因为……因为……因为你是亲人啊,我怎么可以扔下亲人自己跑掉。亲人是你说的,不是我说的哦!”话说完,她扭身离开。

他笑了,在春暖花开的季节里,他的心有了归依。

第三章

花开花谢,转眼九个年头过去,予蓝长成个娉娉婷婷的少女,或浅也是个二十四岁的俊秀青年。

他们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感情与日俱增;她懂他、一如他懂她,他们已经是不能被分割的个体。

他们和前头的“苏家”,是不太有关系的两个世界,他们各自过自己的生活,井水河水不相交替。

偶尔,宜娘会带女儿采铃过来看看他们;偶尔,他们会上仁济药铺认识药草;偶尔,予蓝会从外面带回来“苏家”的消息。除此之外,他们和苏家人的交集少之又少。

和风徐徐,杨柳拂过水面,在湖面上撩拨出小小水波。

或浅倚着树木,提竿垂钓,予蓝靠着他的肩背,懒懒散散地拿着一册神农本草经,慢慢念道:“上药一百二十种为君,主养命以应天,无毒,久服不伤人……中药一百二十种为臣,主养性以应人,无毒有毒,斟酌其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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