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告诉自己算了、不要去计较,因为他准备的材料不少,并不差那一块被她染指、还不幸掉到地上的小羊腿。
就算她后来很不知耻地继续夹走他刚涂完酱料的肉块,他也是以同样的想法,想着分她两块烤肉吃吃之后,她总会知足,也会知道羞字怎么写,最后总会自动离去。
但哪知道,这女人实在是欺人太甚,在他以一种不信邪的态度迳自烤着肉时,她的嘴一边喳喳喳地说着她生活上及工作上的不顺遂,然后他烤一块,她就夹一块,把他一架子的成品全扫进她自动自发拿来用的烤盘上去。
这算什么?
『台湾的女孩……都像你这样的吗?』再也忍不住,汤以白开口,心头极是不活了三十个年头,眼前的疯女人跟她的厚脸皮程度都是创他首见,他真是第一次碰上这么古怪的人跟事。
『耶!你开口啦?我还以为你不会说话呢!』罗一家有点吓一跳,生平难得有吐苦水的机会,她正说得过瘾说。
『我想那大概是因为你不给人机会吧。』嘲弄的语气,冷冷的视线,在在都强调了一个讯息:他不欢迎她!
她有一点小呆住,因为那酷得不像话的表情;她从来没见过、也没想像过,一个手里拿着烤肉夹、负责烤肉的男人能神气到像他这样的。
幸好她很快地就回过神了,就看她胡乱地挥挥手,像在挥舞烦人的苍蝇一样地说道:『我知道你是在嫌我话多,但没办法啊,平常我也没机会说这些,只能算你倒楣,不过你也只是个梦中虚构的人,哪来那么多感觉?尤其是我的梦耶,你是梦里的人,我说,你负责听就是了,别计较那么多。』
汤以白瞪着她,想像着该怎么对付这个不请自来又精神异常的客人。
再一次的,他那纯男性化的瞪视让她的心头小鹿乱跳了起来。罗一家斥责着自己,怎不济到对着梦中人物发花疑的地步?等反省完后,她试着把话题带回他刚刚的问题上。
『其实我没办法回答耶!』她思考着。『我是不知道其他的台湾女孩是怎么样的,但就我所知道,我那两个朋友……就是我刚刚跟你说的,骗我跟她们一起同住的两个女孩,她们两个一样是台湾的女孩,但那个性真是差到天南地北……咦,想想也不对。』
像是想到什么,罗一家分析道:『她们两个,一个是外露的剽悍性格,至于另外一个,虽然一副娇滴滴、水柔柔的模样,但那就像是一层包装,娇柔之下的性子也是个悍字,不过这应该只是她们两个人,并不能代表所有的台湾女性啦。当然,这事我也只能在梦中说给你听,不然,我准会让她们两个分尸。』
听完她的分析,再也受不了她胡言乱语的汤以白抓住一个重点──『是谁告诉你,你现在是在梦中的?』他一开始当她是神经病,但听她说了这么久之后才发现,她似乎真当自己是在梦中,而非现实。
『我刚刚有没有告诉你,我是个集全天下不幸的可怜人?』她一脸认真地要回答他。
『你说了,而且是无数次。』他懒得提醒她,除了『集全天下不幸于一身的可怜人』这一点之外,靠着她的嘀嘀咕咕,他还知道了她叫罗一家,是个写言情小说的作者,而且是个已经半年没交稿、也就是没收入的言情小说家:不久前被两个朋友说服要一起同住,没想到两个朋友凑足了钱后,丢下她一人,高高兴兴地出门旅游去了。
『那你还问?』她给他一个『我既然都说了,你还问什么问』的表情。
『不幸的人跟作梦有什么关系?』汤以白好不容易才克制住抓狂的,以合乎礼仪、而且是太过于有礼的语气请教。
『怎么会没关系,像我这样集所有不幸于一身的少女……』
『少女?』汤以白瞄了她两眼。要是他没听错,他刚刚明明听她说她已经二十八岁了;二十八岁的『少女』?
让他这样一个帅到没天理的男人以评判的眼光打量,尤其是她还知道他的反应是不以为然,就算是梦中,就算她脸皮再厚,这时还是忍不住稍稍地脸红了一下。
等一下,她干么脸红?这是她的梦,她最大,她可以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因为这是她的梦,她的特权!
重新做过心理建设后,她暗暗做了个深呼吸:决定再来一次……『不行啊?这是我的事,我说我是少女就是少女。』她口气凶恶地反问他,武装着自己。其实从没做过这种事,但罗一家还是试着做出她最凶恶的表情来吓唬他。
『随便你。』对于一个现实与虚幻都不分的人,汤以白懒得纠正太多。
『就因为我是集所有不幸于一身的少女,你想,在我累得要命又饿得半死的时候,看……』她指指烤肉,再指指他。『美味的烤肉,英俊的帅哥,如果不是作梦,你真以为这种好康的事会降临到我这个不幸的少女身上吗?』
『好吧,如果你真认为这一切都只是你的梦境,在你吃下……』他瞄了下她手中烤肉已所剩无几的盘子,这才继续说道:『在你几乎吃掉我一架子的烤肉后,再怎么饿,肚子也该饱了吧?你不觉得那种饱足感真实得很不合理?』
因为他一副说理的样子,也因为他说得还真是头头是道,所以罗一家也很认真地跟着感觉了下。
『对耶,好真实喔:那种肚子很胀的感觉,看来这个梦真的很不错,让我觉得饱到很幸福。』说完她还老实不客气地打了个隔,一脸的幸福。
『你还以为这是梦境?』汤以白受不了她的迟钝,气得想拿块烧红的木炭来烫『当然是作梦,我刚刚不是说了吗?我这种集不幸于一身的人,在真实的人生中,是不会平白有烤肉、帅哥同时出现在我面前的。』不只这样,她还有其他的道理。
『还有啊,你看,像这种有点熟又有点陌生的场景,通常是在梦里才会出现的,好比这里跟那里。』她指了指他院内遮荫的大树位置所在,再道:『我现在住的地方也是有种遮凉的树,但位置跟现在所看到的不太一样,不过虽然树的位置不同,这整个院子的样子又有点儿相像,这就是我所谓有点熟又有点陌生的意思,你懂吗?』
『你想,这种有点熟又有点陌生的场景,问题会不会出在因为这个社区的院子都长一个德行的缘故?』他很客气地提醒她一声,受上天恩宠的俊颜上堆着太过礼貌的微笑,极容易让人顾着看他的笑,因而错过他握紧的拳头跟关节处因为用力所产生的泛白。
她,罗一家,那个自称集所有不幸于一身的『少女』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她只看见他的笑容,根本就没发现他本就不多的耐性已被她逼至极限。
『咦?对喔!』听完他的话后,她很受教地点了点头,还四处望了望,然后顿住。『耶?怎么你隔壁的房子那么像我现在住的地方?』
『你想,这有没有可能是你睡迷糊了,误闯进我的院子里,然后又很不小心地吃掉我的烤肉?』他看向两家院子中留有的一处通道,试着替她找台阶下,省得他气疯了,真拿烧红的木炭来烫她。
『嗯,很有可能,原来我作了一个跑到隔壁家吃烤肉的梦,你想,这会不会是预知梦?我知道有的人有这种天分,能事先梦到将发生的事。』她兴致勃勃地问,但很快地又沮丧了起来。『算了,你当我没问,我有自知之明,我的好运……像这个美梦一样,只有在梦中才有,现实生活中哪能碰上这种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