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大哥不知道睡了没有?”印恋月仰着头,望着隔开两座宅院的那面土墙。
“小姐,不如妳现在溜过去。”
“溜?!怎么溜?这墙比人还高,大门也一定上锁了,再说,宁大哥那么孝顺,他一定也希望我能让他娘认定为好媳妇。”
“可是,这家规真的好奇怪!”
“说的也是。”印恋月站起身,目光不经意的扫向右方的房间。
晴儿的视线也跟着望去。“那是不是老夫人说的──不能擅闯的房间?”
今晚的月光明亮,虽然是在夜里,但四周的景物依稀可见!
“我们去看看吧!”愈是不能看的东西,愈是能激发她的好奇心。
“小姐,别去!让老夫人发现的话,她对妳的印象不就又更差了。”
晴儿虽然也很好奇,但为了主子好,她及时的拉住往前跑了一步的主子。
“好吧,不看就不看!我们拔草吧!”
敛住了好奇心,印恋月认真的蹲,有一下没一下的拉着泥地上的杂草,心里不禁又想着她的新郎是否已入睡?
她拔着草,频频朝土墙望去,希望能看到她的宁大哥探头来看她──
但等到她蹲的脚发麻、头也转酸了,土墙边仍然连个人影都没有,有的只是一整排等着她去拔的杂草──
新婚之夜,她穿著嫁衣,蹲在偌大的前院中,与草共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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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仇隐身在一棵大树旁,静静的观看隔壁宅院的广场上,那穿著新嫁衣的印恋月懒懒散散的,根本无心拔草──
她竟然没把他娘说的话当一回事!
撇开她害了怀蒲的事不说,一个刚进门的媳妇竟把婆婆的话当成耳边风,那他还能指望她日后会是个好媳妇吗?
他的目光忽地幽深,毫不留恋的回过身,多看她一眼他都觉得是多余的!
回到屋内,他找出怀蒲留下的血书,缓缓摊开,再一次细看──
血书的内容,大致说明他满心欢喜去找萍儿的情形,但却教萍儿的主子印恋月给阻挡,后来任性的印恋月,竟然把萍儿嫁给别人当小妾,害得他忧郁的吞食毒药自尽──
宁仇两眼布满血丝,单手揉着血书。
他永远记得,当时气尽身亡的怀蒲,身上覆着草席,被人用推车推回家里的情形……
那时继父刚去逝,才办好继父的后事,又遭遇怀蒲自尽身亡,他娘伤心欲绝,还一度想跟随怀蒲一同归去──
他劝了他娘许久,他娘的心情才逐渐平缓下来。
后来,他们决定来此找萍儿,把事情问个清楚,但萍儿随着所嫁的陆姓一家人早已搬离此处,陆家大宅仅剩几个老仆看守,问他们话,他们一概不答。
宁仇缓缓站起身,视线遥望窗外的天际。
他也问过衙里的弟兄,但似乎没人知晓怀蒲的事,他暗中观察印恋月许久,发觉她真的如血书中描述的那般──又骄傲、又蛮横不讲理!
若不是她任性的把萍儿嫁给别人,怀蒲也不会不孝地拋弃娘自尽!
他绝不相信他娘会克子,那全是别人胡诌的,他陪他娘都过了二十六个年头,如今,他还不是身强体壮依然健在?
他们家遭逢巨变,印恋月得负一半责任!
是她自投罗网来嫁他的,就算他赔上了终身幸福,他也要她为怀蒲的死赎罪!
天色渐渐亮起,他将血书小心地收回木盒内,这是治她罪的证据,有了这张血书,日后就算她知道他娶她的目的为何,看了这张血书,他倒要看看她如何辩白──
现在还不是摊牌的时候,等她娘把怨气出完,再质问她也不迟!
第四章
一大清早,睡意正浓的印恋月被窝在她身边的晴儿给摇醒,她一睁开眼,就看见苗凤花手握着一根藤条,两眼冒火的怒视她──
她吓了一跳,顿时睡意全消,连忙扶着井口边缘迅速站起身。
昨晚,她和晴儿在外边拔草,这老太婆不知何时把厅门给关上,害得她们只好偎在井边就地而眠。
好在已经四月天了,天气渐渐暖和,她们才没被冻着!
“您……您拿藤条做什么?”印恋月睁大了眼,戒慎的看着婆婆手中的东西。
“昨晚我吩咐妳做什么了?妳草拔了吗?稀饭煮了吗?开水烧了吗?”苗凤恶狠狠的瞪着她。
要不是仇儿坚持还要做捕头这份差事,为了不让仇儿对他的岳父大人难以交代,这会儿,恐怕她手中的藤条早就落在这臭丫头身上了!
“草已经拔了,您没看见吗?”印恋月不情不愿的指向地上的一堆杂草。
“我说过,要妳拔一样长的草!”
“有啊,它们全都一样长呢!”印恋月得意的喊着:“晴儿,把草拿给她看!”想考倒她?哼,别想!
“小……小姐──”晴儿犹豫不决,迟迟不敢去拿草。
“快点拿呀!”
“可是……”
在晴儿犹豫的当儿,苗凤花已先一步弯腰拾起一把草。
“这些有一样长吗?”一把草尾,明显的参差不齐。
“这……晴儿,我不是叫妳……”
印恋月责备的眼神望向一旁低着头的晴儿。
晴儿小声的回复着:“小姐,老夫人把厅门关了,我……我没办法去厨房拿菜刀啊!”
闻言,苗凤花冷笑道:“想用菜刀把杂草切平──妳根本就没有把我的话听进耳里去!”
计谋被识破,印恋月也不甘地反驳:“您……您根本是存心刁难我嘛,哪有人可以拔到一百根一样长的草呢?要不,您先拔我看啊!”
要不是看在她是宁大哥的娘亲份上,她才不理这疯老太婆呢!
“妳敢和我顶嘴?”苗凤花脸部抽搐着。
“我……”印恋月想反驳,但一想到她要当个好媳妇,她只好忍下。“我才不是和您顶嘴呢!”
“把妳的手伸出来!”苗凤花忍无可忍了,若是不打打她、出出气,她的心里是不会快活的!
“做……做什么?”印恋月防备的看着她。
“妳是我的媳妇,我是妳的婆婆,妳不听我的话,我当然有权利打妳!”
“什么?您说要打我?”印恋月气呼呼地说道。“您凭什么?我爹都舍不得打我了,您……”
苗凤花那双怨气腾腾的眼,一瞬也不瞬的盯着她,她心口一凛,自动噤了声──
“老夫人,求求您别打小姐──都是晴儿的错,您打晴儿吧!”
晴儿颤巍巍的伸出手,两眼紧闭着,等着受处罚。
印恋月斜瞪着苗凤花,她就不相信她都这么瞪她了,她还敢出手!
但出乎她意料之外,苗凤花不但出手还重重的打,彷佛心中有天大的怨气似的。
晴儿被打得疼,眼泪滚滚落下。
印恋月在一旁看得有些心惊,但见苗凤花似乎还没有罢手的念头,她遂推了苗凤花,用身子护住晴儿──
“您打够了没?只不过是没照您的意思去做,拔个草有那么重要吗?”
苗凤花万万料想不到,印恋月竟敢推她,她一气之下,也顾不得儿子能不能向县太爷交代,手一扬,藤条便狠狠挥向印恋月身上──一下又一下……
印恋月气极了。“您敢打我!您还打!傍我住手呀您!”
晴儿慌忙的护着主子,背后被打了好几下,但再疼,她也得咬牙忍着。
一阵混乱之中,直到苗凤花手中的藤条被宁仇取下,这一场大战才宣告结束──
方才他看到他娘狠狠的鞭打恋月,她瘦弱的身子承受着那藤条无情的鞭打,他的心中竟闪过一丝不忍……
但,他怎么可能有这种感觉呢?
不,他该有的感觉,是无止尽的恨她才对!
“宁大哥,你娘她打我,打得我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