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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暑莫相逢 第22页

作者:川上

笨蛋小五,你知不知道,如果你死了,如果你是为救我而死,那活下来的我,又怎会活得安宁?我要的,宁愿是你病病怏怏的相守,也不要你用彻底的牺牲换来我长久的安康。你的身体,你自是比我还明白,你以为你既然已活不久了,那就不如为我多解点毒再多解点毒。你这个笨蛋,你怎么可以如此不爱惜自己,我又何德何能,需要你如此一再牺牲。小五,小五,你这个笨蛋,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办?你不可以让我刚得到没多久,又让我极快地失去,小五,我会受不了的,所以,小五,为了我,你一定要活着,一定要活着。

婚后第二天,岁暮寒例行过来给夫人把脉,一把之下,不由惊诧。

“夫人,您的月事多久没来了?”

“呃,我,那个,我忘了。”

突然被问及这个,小五不好意思地垂下头。最近发生好多事,她还真是想不起来上次月事是哪天。

一边的风荷举道:“自夏至之后,就没见来了。怎么了?”

岁暮寒若有所思,“如果没出错的话,夫人是有喜了。”

“啊——”小五一听,立刻坐起,杏眼圆睁,喜上眉梢,“真的?!”

见岁暮寒点头,她立刻搂住风荷举的脖子笑起来,“呵呵,没想到,真的可以再为你生个孩子。”

风荷举笑着将她按回床盖好被子,哄道:“好了,乖乖躺着不要乱动,你现在是两个人,更要注意,知不知道?”

“嗯,嗯。”她抿唇笑,不停点头,那样的喜悦,却令他那样的不忍。

以她目前的身体,怎么能承受生育之苦?

第16章

昨晚,他从岁暮寒那里要了支“巫山云雨”香,然后回房亲吻她给她制造“欢爱”的迷障。想来应是岁暮寒帮他出了此计,以断了她想要继续为他解毒的念头。

然而,随岁暮寒出去,却听他说:“从脉相来看,夫人已有孕月半有余,只是,胎不是很稳,依夫人目前的状况,要或是不要这个孩子,对她来说都极为凶险,阁主要有心理准备。”说完,他颇为不解地喃道:“十醉之毒,明明是可以致人不孕之毒,为什么夫人却能连连怀孕?到底是哪儿出了错?”

望着天空的云絮,风荷举怔了好久才开口:“毒王和鬼医仍无下落?”

“末日一直在外寻找,尚未传来好消息。”

呵,时间就像那飘移的云絮,飘过去一点,时间就少一点,而他多等一天,小五就多一分凶险。

“传我的令,召告天下,凡知道毒王和鬼医下落者,一经寻获,本阁主即可满足他们三件愿望。”

“阁主?!”

“本阁主主意已定,无须赘言。”

得知自己有喜后,小五变得很乖很听话。

对这个尚未出生的孩子,她很期待很重视。她知道,她现在就像个易碎的花瓶,稍微一点闪失,就可能殃及月复中的孩子,所以,她必须小心翼翼谨小慎微。

每天早上,风荷举都守着她醒来,然后给她梳头、化妆,喂她吃饭,和她闲话家常。

一天一天,她醒得越来越早,睡得却越来越迟。

每次给她梳头,头发都会掉一把,他通常不露声色地将它塞入袖中,然后若无其事地给她变换着发式,佩戴上不同的青玉簪。她的气色,也一天比一天灰败,他总是笑着帮她画眉,在两颊涂上粉女敕的胭脂,在唇上抹出粉女敕的光泽。

她的生命在他怀里一点点消逝,他却束手无策无能为力。呵,清风阁阁主,江湖帝国的王,原来不过是浪得虚名,他竟连自己的女人都留不住。

前所未有的挫败袭卷而来,让他觉得自己以前的人生全是无用的错误,而他却连改错的时间都被剥夺。

而她似不知道分离在即,每天都笑呵呵,笑着唤他“风”,笑着给他描述未来小囡的模样,笑着讨论未来小囡的性格,笑着幻想久儿将来娶什么样的妻,笑着说“如果我走了,你再娶一个好不好”,就像在交代后事一般,他很不喜欢。

她一说,他就鼓着眼瞪她,然后她就笑着撒娇,举手发誓“我再也不说了再也不说了”,可转过头去,却有眼泪滚出了眼窝。

只恨时间太少,不能一天有二十四个时辰守在一起。

连久儿都看出小五的不对劲,每晚临睡前都会问:“爹,明天,明天我还能见到娘吗?”

“能,一定能。”他要保证好几次,他才舍得睡。

往往睡到半夜,他又会惊醒,抱着枕头爬上他们的床,唯有挤到娘身边搂住娘温热的身体他才能继续往下睡。

懂事的久儿,常常模着他的脸安慰:“久儿不哭,爹也不哭,娘不喜欢男人哭。娘有我们,娘一定会好好的。”

可是,愿望再好,也只是愿望,实现起来,那么难。

小五,终究还是流产了。

那是一个桂花飘香的夜晚,他做了个梦。

梦里,小五穿着结婚时的大红喜袍,站在桂花树下朝他微笑,笑容很美,却很缥缈,好像风轻轻一吹,她就散了。

一惊而醒时,他听到她的申吟,伴着低泣,还有小声的喃喃:“小囡,加油,你要坚持住,娘,娘陪你一起加油,你不要出来,娘求你,娘求求你,你不要出来。”

他立刻将她揽起,在她身下,一摊血迹,分外刺目。

“初阳,初阳,快,去叫岁暮寒!”

他慌乱地抱起她,感觉她的身子就像一片树叶,轻飘飘的没有重量。

闻声出现的初阳立刻接过她,一路施展轻功往清风岭下飞。

被惊醒的久儿揉着惺忪的睡眼爬起,拉住他的手,不知是说给他听还是说给自己听,“娘不会有事,娘一定不会有事。”

案子俩手拉手,深一脚浅一脚走在桂花飘香的暗夜里,只觉黑暗无边无际,这一段去往药院的路漫长得走不到尽头。

跋到的时候,岁暮寒的药房里已点亮了灯,初阳蹲在门口捶着自己的头,听到脚步声,他立刻站起,手在脸上胡乱擦了一下才转身。

站在黑暗中的他,眼睛清亮似被洗过了般,哑声唤了声“阁主,”垂下了头。

风荷举没有应,脖子僵硬得连点头都困难,他望着室内的光亮,却似什么也没望进去,脚下沉重如山,大脑空白如纸。

慢慢地,空白的纸上开始出现小五的样子:第一次见面时的小老太婆样儿,在议事堂将久儿牢牢扣在胸前的母鸡护子样儿,踮脚举着勺逼他吃补品的不依不饶样儿,陪他下五子棋却频频打呵欠的渴睡样儿,低着头磕磕巴巴说话的胆怯样儿,偷偷痴痴凝望他的傻笑样儿,被他当场逮到她偷窥时的羞窘样儿,爬上他的床对他说“我想在下面,上面会累”的娇憨样儿,一口一口吐血吐得昏迷的可怜样儿,对他说“我是坏蛋,你才是笨蛋”的傻瓜样儿,流泪却怕他看见的心酸样儿,越来越虚弱却笑得越来越灿烂的逞强样儿……

有这么多样儿的小五,他还没看够,她不会就这样让他永远看不到。小五,你会让我看着你,一直看下去,对不对?

岁暮寒出来时,拍了拍他的肩,“进去吧,她现在很需要你。”

风荷举机械地抬脚,机械地进屋。

榻上的小五咬着拳头哭得一点声音也没有,伤心似从骨子里溢出来飘散在了空气中,令他的心绞成一团。

靶觉到他的怀抱,她终于哭出了声,咬着他的胳膊,不断自责:“呜,我已经很小心很小心了,可还是没能留住他,对不起。呜,都是我不好,你不让我喝凉粥,我偷偷喝了一口,呜,肯定是那口凉粥让我肚子疼,所以,所以小囡囡生气了不要我了。呜,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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