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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恋日记 第7页

作者:安琦

"妈……"

湛良威盯着她。"是啊,徐老板人不错,他跟我很熟。"

一次的因缘际会,长年制图而罹有职业病肌腱炎的徐承海成了他的病患,人说病患和医生亦师亦友,他们两个谈得来,放下公事便无话不聊。

或许也因为同是单身,时间自由,更有着喜欢健身的相同兴趣,在固定的往来下,至今交情一直不错。

"呵!原来你跟晓恋的老板认识。"于金花显得困窘,毕竟她说的,是她前一分钟才知道的事。

又看了于晓恋一眼,意识到她的不自在,他这才收回了他无形的刺探触角。"于妈妈,我已经通知放射科,你可以过去先照个片子,等照好再过来……"话虽是对着于金花说,但他的余光仍停驻在于晓恋身上。

他一直没想到能再和她相遇,无意间听徐承海提起她名字时,还不以为意的。

晓恋,这个名字虽然与他交集不多,但却稳稳地盘固在他记忆的最颠簸时刻,所以,他始终没将这一号人物忘记,只需偶来的风一吹,覆盖的尘沙扬起,人就也鲜活了。

她,和他拥有着相同的一段记忆……

第三章

季盈,我的她,只在日记里能让我冠上所有词的她。

她有一个哥哥,在认识她三个月后的令天,我才知道。

他,叫做湛良威,在台北读医学院,不放长假几乎很少回南部的家,这也是我很少看见他的原因,印象全由她而来。

人绝顶聪明,却又绝顶死脑筋,这样一个人,便是常常被她挂在嘴边的大哥。

聪明又死脑筋?如果不是解读为"择善固执",那么我便只能将他想像成一个拥有矛盾个性的人,且对他保有高度的好奇。

而这个寒假,我终于如愿见到了他。

良威,人有点深沉,由谈吐,以及他的一举一动不难看出,所以这么形容算是贴切。而仔细观察,更容易在他漂亮的眼睛底下看见一点blue,是种要淡不淡,要浓不浓的压抑色彩……

就我所知,他的年龄不过与我不相上下,只大我近一年,但那份深沉,却是我望尘莫及的。为何说望尘莫及?因为惟有想得更多、看得更远的人才配淬炼出那种超越年龄、智慧的EQ厚度,所以说他深沉,是夸而不是贬。

但,也许今天我看他加此,明天却又不再那么觉得,因为我是一个很容易被眼前状况左右想法、情绪的人。我爱的人快乐,我也跟着快乐,我爱的人悲伤我也跟着悲伤,穷一起穷,困一起困,跌倒受伤我陪着一起掉泪……

这就是我,于晓阳。

凌晨四点,于家二楼后头的大房间依稀透出微量的灯光,坐在制图桌前,于晓恋撑着下巴翻着桌上的红色本子,却不感到累。

自从昨天晚上在医院碰上那个在她记忆里沉寂了六年的大男孩后,不……该说是男人,她的心情就莫名其妙地乱了,甚至辗转反复不得安眠。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要高兴不高兴,要悲痛不悲痛的。高兴遇上了故人,有他和她一同分担记忆中的沉重,却悲痛为何那段记忆要如此地难以回首。

说实在,她和他根本不熟啊,虽然当年他和她一起目睹了亲人伤亡的场面,但是身体里却好似有个闹钟,滴滴答答地催促着记忆回锅,也催促着她对这个人的好奇加重。

于是,她再也躺不住了。离开床后,就像个幽魂开始在黑暗里模索着一样能解除她好奇的东西——那覆盖在层层旧报纸下的书堆,书堆里晓阳的某本日记。

晓阳的日记,尘封了许多人事物,也尘封了于家的惟一希望。

以前,于家三口可以说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一种贫穷得让人想要解月兑但却始终困于原地的世界里。

如果不是晓阳时常给母亲鼓励,以优异的表现带给母亲对未来的期望,或许,早在他离去之前的数年前,于家早不成于家了,而在被视为明日希望的他离去之后,她也早受不了那样的愁云惨雾,逃开家、逃开母亲、逃开自己了。

……三个人,是个家,两个人,也是个家,就算只剩一个人……只要他还背负着为其他人活着的意义,为自己活着的意志,那也还是个家。

家,它还何必只取决于人数的多少呢!

呵!曾几何时,晓阳那有点夸张的乐观竟已根植于她的脑中,而她却一点也没发觉。日记里的只字片语,令她不禁微笑感叹。

黯淡的灯光下,于晓恋浏览过那些被自己读过无数遍的随笔,最后终于找到刚刚那一小段关于湛良威这个人的描述。

矛盾个性?不知怎地,通篇里,竟只有这四个字紧紧抓住了她的目光。

伴下有点发黄的日记本,随手自书架间抽出一张废纸,她提笔画呀画,不到一分钟,一对又黑又狭长的凤眼便跃然纸上。

应该是因为他的眼神,所以她今天会耿耿于怀。

六年前的交浅言深,到六年后偶遇时的欲言又止,在和她交望的同时,他该也有着一样的矛盾情绪吧?瞧他的眼神。

真好奇,如果她是这样过了六年,那么他呢?

"晓恋,你没睡,在做什么?"门外突然传来于金花的低嚷,让于晓恋自沉思中抽离。

"我在画图,公司要的。"随口说个她平常熬夜的理由。

因为身体长年不适,及丧子的后遗症,母亲总是习惯性地失眠或早起。

罢刚她应该是瞧见大房间透出微弱灯光,所以才觉奇怪,虽然这已不是她凌晨第一次在房门外徘徊、停步,可却是她第一次出声询问。

门外人没应声。

"妈你又睡不着了是不是?昨天医生给的药不是吃了,没效吗?"回过头盯着门板,等着门外人下一个动作。

轻咳之后,于金花这才说:"药有效啦!脚不会痛,我只是好像听到一点声音,所以爬起来看看,不过绕了一下,好像没怎样。"

这理由算是正常的了,于晓恋嘘了口气。

想起晓阳刚走的几年,妈妈几乎是天天的凌晨或深夜都留连在一楼和二楼之间,隔天甚至还会对她宣称见到晓阳回来,或听见有人喃喃自语的声音。

"可能是后面阳台猫在乱叫……还是我吵到你了?"她轻手轻脚,应该不至于。

"应该不是,你继续画,我回房间去了。"想想,应该是她吵到她。

"妈!"不觉,她喊。

"什么事?"门外的人还未走开。

"嗯……我画完就睡了,没有事,你不用担心。"

虽然她不知道自己为何多此一句,也不确定门外长久徘徊来去的人是不是就是希望得来这一个答案,但,起码她隐约知道这一问一答的简单对流,至少让关系密切却感情离疏的两人,有了某程度的情绪释怀。

懊是这样吧?又发呆了几分钟,这才关了桌灯,模上床,转身面对房间另一端,那张空了许久的床铺。

妈妈说她又听到声音了?晓阳,真是你回来了吗?如果是,就留下来睡个觉,等天亮再走吧,晚安……

"呵……"打了个呵欠,重复着六年来未曾间断过的习惯。

苞着她翻过身,闭上眼,只剩身后一帘斜射进房的水银灯光,映着桌面上溜出日记本外的K金项链,闪烁着盈盈细光。

***

而等于晓恋再张开眼,已迫近上班时间。

八点多,妈妈居然没叫她,一定是因为她晚睡的关系,怕吵到她,所以任由她睡死。原本不被关心会觉怆怆然,但现在"太被关心"居然也会受宠若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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