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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亚洲的星空下 第25页

作者:林如是

“你希望我说是,跟你演浪漫爱情戏是不是?”

“没错。就算你骗我也无妨,我希望你说。”

我没有那么义无反顾。但他希望我说,我就说。

“你若结婚了,我依然会在心中念着你,带着一颗破碎的心,回到亚洲的星空下,从此一生幽居深谷,到死手上都捏着你的照片,回忆我们相聚过的日子。”

我想是够言情了。舒马兹杨却微笑夹微叹说:“你应该更积极一点,理直气壮一些。”

“你鼓励我介入‘你的婚姻’?”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在放弃之前,也许还会有其它的可能性。”

舒马兹杨似乎意有所指,我对杜介廷,不是放弃得太干脆?

我轻甩头。问:“你母亲为什么突然想请我吃饭?”

“她想见你。”

“只有她吗?”

“不,还有其他客人。晚宴在家里举行,不过,我母亲是重视雕琢的那种人,所以受邀的客人都会穿着正式的礼服。”

可以想见是一场不轻松的“鸿门宴”。只是,我一点也不惊讶,迟早的。

“我晓得了。”

“理儿,”舒马兹杨握住我的双手,语气十分郑重:“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设若我们之间有什么事情发生或阻碍,答应我,无论如何,绝不要轻易就放弃,请你一定要坚持到底。”

舒马兹杨这么说,直让我觉得有种文学性的可歌可泣。我反握他的手,第一次想抓紧住什么。

“嗯,我不会轻易就放弃。”

我从不认为,我这一辈子会有那种轰轰烈烈的人生。太史公写史记,纵观人物春秋。我活在细部里,写不进宏观的历史。

这样的我邂逅舒马兹杨。或许比得上我爹在维也纳邂逅我母亲大人的重量,因着舒马兹杨。

“也请你答应我,千万不要将我背弃。”换我握住他的双手。

“我以我的生命起誓,我绝对不会背弃你。”舒马兹杨很庄重的许誓。

我想,就算他骗我也无所谓,坚守不了誓言也无妨。这一刻,他答应了我就是。

我的要求不太多,愿望也不太高。死生契阔什么的,太遥迢了。我想,这样就足够了。

第十章

宴无好宴。那些栽过跟头的人,都好心忠告了,我硬不听,就好像知道山有虎,偏要向虎山行,被吃得尸骨无存,大概也怨不了人。

礼服不是问题。我们这些学音乐的学生,必要或非必要,总要到各剧院朝圣,衣橱里一两件正式的礼服是必备的。我在黑色露肩的晚礼服外搭上湖绿的绒毛长外套,长长的裙摆直曳到地板,衬上了一双黑色细高跟鞋。过肩的发全拢梳了起来。甚至,上了妆。

“你今晚非常的漂亮。”难得的,舒马兹杨眼里露出了明显的贪婪光采。

“谢谢。”我自己也觉得很有些不一样。实在难怪,会有那么多女人,日日肯费那么多时间,在镜前细细的琢磨修饰:花费那么多精神研究各类粉底与彩妆。

“你这样好看,我眼光都舍不得栘开。”说得似着了迷。

“你比我好看十倍。”我想我眼睛里也露出那种贪光。

舒马兹杨惯穿灰衣棕蓝等偏暗色彩调,这时他一身深灰西装,外罩黑长外套,十分突显他冷淡高雅里一点无动于衷的气质。

“我跟你没得比。”他不以为然,目光在我身上流连不去。“如果,理儿,我希望你时常这样穿着打扮,你会为我妆扮吗?”

“这样很麻烦费时间的。”我低头看看自己一身盛装的打扮。“而且,平常日子里怎么可能做这种打扮。”

“可是我喜欢。我喜欢你这样明艳照人。”

“舒马兹杨,你原来如此重外表皮相。你该不会就只看上我这层表皮吧?”其实就算那样,我也不是什么稀世之珍。

舒马兹杨好脾性加兴味的笑,说:“你蓬首垢面、穿T恤牛仔裤我也喜欢。只要是你,不管什么样我都喜欢。”

甜言蜜语我当然是爱听的,何况从舒马兹杨嘴里说出来。我承认我虚荣,爱他眼里流出的赏慕。

“你再多说一点,我爱听。”唉,原来我是这样的女子。

舒马兹杨蓝眸里闪着光,脸上似笑非笑的神气。“早知道你爱听这种好听的话,我早早就天天说给你听。”

“女人啊,只要多一点甜言蜜语,就算是被骗了也甘愿。”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你怎么知道我以前怎么样?”

“天天跟你打照面,我怎么会不知道?你不会撒娇。”舒马兹杨笑的神气意有所指。

如果我能在杜介廷面前,哭得哀怨,哭得缠绵,让两行珠泪珍珠似地断续滴挂在委屈的脸庞,杜介廷大概就不会忍心抛了我、舍下我他顾吧?

“可是我可将脸埋在这里哭了。”我指指他的胸膛。

“还不够。你还有更多的‘手段’。”

“说来说去你就是看这层表皮。可是我怎么可能天天这么打扮这么穿。”

“你们中文不是有一句话,‘女为悦己者容’?”

连这个他也知道!

“你怎么样,我都爱看。但如果你是特地为我妆扮的,我会更高兴。我爱你这样的风情。”

“难怪!”我忍不住笑,自己都觉得眼目变水亮。“那么多女人愿意费那么多时间精神与困脂水粉和衣裳周旋。”

“谁叫你让我看见这明艳的一面。平时的你就够吸引我了,现在的你娇美多七分,别恼我要那么贪心。”

没想到舒马兹杨有这样的一面。我挽紧他,突然地变得小女人。甜言和蜜语居然是这样的教人甘心!

“你爱看那我就妆扮给你看吧。”我低笑。他捏捏我的手。

然后,一切的甜蜜细语到此为止。

短短的台阶走完了。问题从现在才要开始。

******

舒马兹杨宅邸在柏林近郊,离得也不远,但全然两个世界。

请看好,是“宅邸”。跟我住的老旧公寓有天渊之别,像幢现代的古堡,大得可以捉迷藏。

受邀的宾客全聚在“宴会厅”里。就像旧时地方领主的府邸那样,说讲究也行,说矫柔造作也无妨,里头一些厅房都有它专用的功用及名称。宴客用的“宴会厅”,跳舞娱乐的“社交厅”,喝下午茶的、日常起居待的、玩牌的,甚至连做日光浴都有它专门的地方。

当舒马兹杨带我走览过那一间间房时,我真不知该是惊讶还是赞叹。光是看我就觉得累,无法想像怎么生活在这样目不暇给的空间里。

受邀晚餐的客人不多。玛琳夫人及她的两个侄女——多丽丝和苏菲小姐;财务顾问史密特先生,以及舒马兹夫人的朋友布林克曼夫人。再来就是舒马兹杨,我,和舒马兹夫人了。

舒马兹杨的母亲——还是称她舒马兹夫人吧,较符合他发散出的信息感;她高挑修长,一头金发挽成髻服贴在脑后,蓝眼珠也许因为年纪有点淡,但不妨碍她修饰的精巧五宫在水晶灯下发光。她穿了长及脚踝的珍珠色礼服,围了一条翠绿的纯丝披肩。她的笑跟她的蓝眼珠一样有点淡,眼神有一点春天的寒峭。

她欢迎我,淡淡的一个拥抱,举止雍容,一派贵妇合宜、恰到好处的从容。对舒马兹杨,也许因为是她的儿子,她的笑容深刻一些,也多了一些热度,那拥抱也密实。

舒马兹杨将我介绍给舒马兹夫人,然后舒马兹夫人再将我介绍给在场的其他人。我努力的微笑,倒也不觉得脸皮僵或嘴巴酸。所谓社交本来就是这样;我慢慢在习惯。

菜肴一道道上来,有佣人在一旁服务。可以想像,舒马兹杨是在怎么样的环境下长大。除了我,每个人都神态自若;我觉得好像穷人闯进了银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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