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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亚洲的星空下 第20页

作者:林如是

我皱眉想把他的手拿开。我不是来跟他演文艺剧的。

他突然甩下我,抓起外套走出去。

“你要去哪里?舒马兹杨先生——”我错愕一下,反射追出去。

舒马兹杨没理我,摇摇晃晃走往停车场。

我抽口气。喝成这样,他还敢开车!

“舒马兹杨先生!”我按住车门口。

“你干什么?”蓝眼珠眼神轻微的涣散,目光还是很冷。

他来抓我的手,想甩开它;我抵在车门前,他转而按上我的肩膀,使力想扳开。

我知道我多管闲事。肩膀的痛立刻使我决定放弃,可是我才刚移动身子,舒马兹杨整个人就朝我仆下来。

******

不用想我也知道这是个苦差事。

计程车司机看来是东欧移民,德语讲得比我还不灵光。我意思要他帮忙,但我才下车,吃力的站都站不稳,他老大就像怕被抢劫般没命的飞车逃开。

我一手抓住舒马兹杨的手臂,横过肩膀;一手扶住他的背。舒马兹杨高大的身材实在不是在开玩笑,我就好像扛了一座泰山在身上。他整个身体的重量全都压向我,我的腰简直弯曲得快歪掉。

“小心!你还能走吧?舒马兹杨先生。”舒马兹杨实在太重了,我的肩膀几乎都垮了。扛着他,走一步,便歪着退两步。想想“泰山压顶”的况境,差不多就是那样。

他唔一声,压着我的力量轻一些,像醒了。

除了刚将他塞上计程车开头的那十秒钟,他算清醒的指示司机一个地址,这全程他都这样沉重得像一颗硬石头。

我原想把他塞进计程车就了事,可是司机不依,怕麻烦,坚持要我跟进去扛舒马兹杨这块石头。我跟计程车司机怎么讲都讲不通,最后就变成这样了。

大门内厅房有个穿制服的管理员,我拍拍门上玻璃,一边提高声音叫喊。

“舒马兹杨先生!”那人上前开门,显然是认识舒马兹杨。

“他喝醉了。”我将舒马兹杨“移交”给他。“麻烦你了。”

摆月兑了舒马兹杨,我全身轻松。我想已经没有我的事,却不料舒马兹杨竟抓着我的手不放。

门房说:“请问你是舒马兹杨先生的朋友?这位小姐,还是请你跟我一道上去。”

“可是——”可是这不关我的事。

不相干也变相干,被舒马兹杨那样抓着手。

好不容易将舒马兹杨扛进他的公寓后,我已经喘不过气。他喃喃要求,我只好去厨房找水。再出来,门房已经不见人影。

他居然把舒马兹杨丢给我!就不怕我趁机洗劫。

“舒马兹杨先生,你要的水。”端了杯水,还得伺候他喝下。

舒马兹杨的公寓起码有我住的公寓两倍大。光是客厅,就差不多是我们的小厅加上卧房那么大。因为大,光是站在那,空荡的寒气让我起鸡皮疙瘩。

舒马兹杨喝了水就摊在沙发上。他全身黑,看着就像一头昏死了的豹子。

“舒马兹杨先生,”我试着喊他。“你不能睡在这里,会着凉的。”三月天,我睡觉还要开暖气,舒马兹杨若这副德性躺到明天早上,保证一定伤风。

而且,他喝醉了。多少人就这样在醉中冻死的。

当然,舒马兹杨不是路边野汉,我这个比喻纯属杞人忧天。

“舒马兹杨先生——”叫不醒,我干脆推他。

舒马兹杨半睁眼。“是你……”挣扎着似乎想坐起来。

那个咕哝十分含糊,我不确定他是不是有稍微清醒。

“舒马兹杨先生……”我又叫他。话声没落,舒马兹杨猛然翻身弯趴向前,我以为怎么了,哗啦哇啦,舒马兹杨猛不防呕吐起来。

我来不及抽身。他吐得唏坜哗啦,一大半吐在我身上,一小半在地毯和矮几上,另一半则陈迹在沙发上。

多半是酒臭。他似乎一整天都没吃什么东西。

“舒马兹杨先生!”舒马兹杨像死人一样,身体一半挂在沙发上,一半摊在地毯上。

彼不得他了。

我匆匆将自己清理干净,把矮几和沙发及地毯上的渣渍擦拭掉。很麻烦。起码花了快一个钟头的时间,我才处理妥当;又提了温水,帮舒马兹杨擦脸擦手。

被周到了。到最后,我几乎都苦笑出来。

就在我以为都差不多时,舒马兹杨又呕吐起来。我赶紧抢垃圾桶过来,简直如临大敌。不过,这一次他多半干呕。这样,我又帮他擦拭一次手脸。

不知道舒马兹杨酒醒后会不会记得这一切?找了我这么多麻烦,他是应该感激我的,虽然我根本不是自愿的。

舒马兹杨太重,我搬不动,所以我任他躺在沙发上,把所有我能找到的毛毯、被子全堆在他身上,又将暖气开到最大。等了半小时,确定他睡着了才离开。

我怎么想都想不通。舒马兹杨这样的人物,可算是天之骄子了,但天之骄子也有藉酒浇愁的时候。舒马兹杨喝得那么多,喝到吐,实在令我不懂。日子这么不好过,我有时都觉得我很有资格去醉酒了,也没有烂醉过,舒马兹杨又是为什么?

不过,我不是那种有旺盛的好奇心及求知欲的美少女。我只希望舒马兹杨不要酒精中毒或成为惯性酗酒者。不是我势利,可我实在不得不担心。

这晚上,我脑中充满了舒马兹杨。

第八章

没有等太久,隔天舒马兹杨就找上门。

王净出去了,我正在温牛女乃。舒马兹杨一身黑,一脸晦气站在门外。

惊讶是有一点。他来得太快,而且不是时候。

我穿着睡衣,并且正在温牛女乃。

“给你五分钟。”他示意我跟他出去。

我知道他要说的是什么,并不怎么乐意。

烬管如此,五分钟后我还是坐进舒马兹杨的车子,一句话也不多问。

我好像走进戏剧或小说的一个角色中,渐渐月兑不了身。

推门进音乐学院附近一家咖啡馆。冬天,舒马兹杨一身黑也没太触目。

“昨天是你送我回去的?”他喝黑咖啡,我要牛女乃。

牛女乃温我的胃,我感到血液在循环。

“你喝醉了,我刚好经过——”

“不必说那么仔细,我记得。”他打断我。

既然都记得,做什么还要问?

“那你有什么不记得?”我想我有点悻悻然。

“你怎么进我公寓的?”他问。

“你口袋里有钥匙,”我停一下,见他没打岔,继续说:“你昨天晚上吐得一场糊涂,沙发和地毯都沾到,最好请人清洁一下。”

舒马兹杨抿抿嘴,说:“还有呢?”

照实说,我不晓得他会不会内疚。我想是不会,所以多说也无益。所以我摇头。“没有了。”

“我记得……”他表情有点难看,很不情愿。“我有没有吐在你身上?”

“有一点。”

他哼一声,又说:“车子是你叫的?钱是你付的?”

我点头。

他掏出皮夹,给了我一百马克。

不用那么多。不过我还是乖乖收下,多的算是劳动服务费。跟舒马兹杨对抗太费力气,不聪明。

“我是不是应该谢谢你?”舒马兹杨绷着脸。

“我没这么说。”

他又哼一声。

我忍不住。“你为什么要把自己搞得这么不愉快?你什么都有——何苦!”

听起来像在说教。我什么也不懂,才敢说大话。我等舒马兹杨翻白眼,果然,他冷笑。

“你还有什么高见?我洗耳恭听。”

就算有,他那副德性我也不敢多说。

“没有。”我不想再多说了。

他站起来。我心头一动。

“舒马兹杨先生——”叫住了他。

“还有事?”他不耐烦。

“我——”我想我是睡眠不足,神智不清楚了,因为我说:“我想听你弹琴,弹一首完整的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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