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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是何物 第10页

作者:林如是

“失陪了。”他低头退开,脚步微微踉跄,竟然绊倒。

不……不……他无声地吶喊着。

她就要嫁人了……

他一路奔到佛殿,长跪在佛前。

都怪他竟敢起妄念,如今才会受这凌迟般的煎熬。

“光藏……”净澄拍拍他。

扁藏动也不动。

“我该如何是好?师父……”充满迷惘与悲恸。

净澄又拍拍他。“人世一切,皆为虚妄。想通了就没事。”

那么,情呢?

“求求您,师父,我──我已经不行了!求求您……”光藏跪在净澄面前,声音先是暗哑哽咽,然后溃决似,狂号起来。

☆☆☆

一晃眼便到中秋。扳指数来,她与光藏竟又已数月未曾相见。月到中秋分外明,却也益加扰乱原已不宁的心湖,照人难成眠。

二乔悄悄起床,窸窣地走到屋外。夜已三更,夜气寒如冰。她瑟缩一下,低下头,轻叹起来。

究竟在心烦意乱些什么?无法予人说,也说不上来。大乔前两个月不负大家的期望,平安生了个儿子,她爹娘总算安下心,找人替她说亲招婿的事才所幸搁了下来。跟着,王家提出要求,想赶在年前,早点娶小乔过门。如此一来,又一阵子好忙,大家谈论的焦点都在小乔的婚事,她暂时可松一口气。

但……惟有明月明了她的心事!

夜气更寒了。她死心想回屋里,迎面撞上一股冷风,乍听到一缕隐约的、断续的乐声。

她停住,侧耳细听。那乐声忽隐忽明,凉得要教人心碎,丝缕般从陇丘上传荡下来。是胡笳。

扁藏!

二乔一颗心猛然狂跳起来。

她顾不得夜气寒飕,顾不得黑黝一片,也不管自己身上才披一件薄衣,拔腿朝陇丘跑去。越接近陇丘,胡笳声越清楚,她的心也跳得更紊乱。

“光藏!”她扯开喉咙大声喊叫起来。

笳声嘎声而止,四野顿时陷入一片寂静。

“光藏!”她又喊了一声,掩不住心中的焦急期盼。

陇丘上空无一人,方才的笳声竟像是她在作梦般。

“光藏!”她不死心,跌扑在地上,朝着阒暗的四野喊着。

没有回答,甚至连回音都让沉重的黑暗吞吃掉。期盼落了空,殷切的心刺得千疮百孔。

纵使有一片心,也无可奈何。二乔慢慢起身,沿着来时路一步一步走下丘。临走时,犹留恋不舍地回头望一眼,陇丘上除了黑暗,依然是一片空。

等她的身影去远了,光藏从榆树后走出来。他一动也不动,静静地凝视着她离去的方向。黑暗无心,连思念都难。

他弯,跪在榆树下,铲挖了一个洞。然后,从怀中取出胡笳及那颗相思子,凝看良久。终于,下了决心似,将胡笳和相思子慎重地包好,埋葬在榆树下。

“僧伽”一曲诉情,埋了它埋了情;相思豆一颗如心,埋了它,也将心埋起来。

他双手合十,默默无语。

我佛慈悲,渡天下痴妄不醒的人。这该是最好的收拾。

别了。

他站起来,最后一次拜别,然后大步踏下陇丘,头也不回地离开。

第四章

桃李依依春暗度。屈指西风来,流年暗中在偷换。

越两年,元和八年。

一开春,小乔便争气的替夫家又生了个儿子,连同前胎,两年多内连生了两个壮丁。王家高兴得合不拢嘴,小乔回娘家坐月子,公婆很舍得的花了几个钱为小乔置补品,还让她带了一堆伴礼回家,对小乔十分厚待。

张大郎也觉得十分有面子。加上大乔去年亦顺利再为家里添个男丁,且这两、三年风调雨顺,收成丰硕,他可说是心满意足。若说有什么遗憾,大概就是二乔了。十八岁一个大姑娘家,还待在家里,尚未出嫁,不免惹人闲话。这一点,张大郎一直耿耿于怀。

其实,上门提亲的倒也不是没有,怪的是谈成的偏偏没半桩;二乔又被动消极,老是那一句她不要出嫁,就这样,她的婚事一拖便是多年。

“有人在吗?”一个年约四十多岁、面色擦得粉白的妇人走进来。天气刚转暖,也不热,她手上拿条红巾子,却径往额头擦汗;一张菱角嘴往两旁翘,还没开口就先起笑。

张大郎闻声出来,见到那妇人,立即堆起笑,热络道:“原来是王媒婆!快请坐!妳一路辛苦了。”

“哪里。”王媒婆客套一声。扭着,将自己硕大的身躯安放在椅子上。

张母和大乔从房里出来,看到王媒婆,连忙端了一杯清茶奉客。

“多谢。我口正干呢!”王媒婆道声谢,咕噜地一口气就喝掉半杯。

“真不好意思,大老远劳烦妳跑这一趟。”王媒婆住在邻村,专门为附近这几个村庄的男女说媒牵成,一趟路跑下来,来回少说也要个把时辰。

“这本来就是我的差事,你们找我,是看得起我。”王媒婆寒暄两句,又吃口茶,顺了顺喉咙,道:“听说你们家小乔刚生了个胖娃儿,恭喜啊!”

“多谢,那是小乔福气。”张大郎欠欠身,边说边调整坐姿,露出一丝焦急。“今天找妳来,是为了我家二乔的事。”他停顿一下,转向大乔。“二乔呢?去找她出来。”

苞着又道:“我这个二女儿都已经十八了,还没有个人家。我找妳来,是想请妳帮忙多留意,找个适当的人家。”

“说什么帮忙!这是我分内的事,你尽避吩咐就是。”王媒婆谄媚地笑了笑。

二乔在厨房里忙,炖了一锅鸡汤要给小乔补身子,脸上沾了点灰,也没稍事修饰,便跟着大乔走到前厅。

“有客人?”乍看到王媒婆,她楞了一下。

十八岁的她,迥异于大乔圆润丰腴的体态,长得浓眉大眼,嘴巴大而挺翘,身子却纤细修长得如弱柳一样,水一般柔净,有一种娉婷的美。但看起来似乎羸弱了些,不太健康。

“这位是二姑娘?”王媒婆上上下下打量二乔。

她脸色不动,心思却飞快转动计较起来,不禁暗暗皱眉。天朝从高祖皇帝开朝立代以来,无不崇尚丰女敕多汁的女子体貌,像先代开元星帝宠幸的杨氏贵妃就是。上选的女儿家更是体要丰、身要强健、容貌要端巧柔和。这个二姑娘,太过纤细了,简直单薄。

这不是不好,就是偏差了。模样儿是好看,但美得不够健康端庄。

“二乔,这位是王媒婆,爹央她帮妳说亲。”看二乔一脸疑惑,大乔插嘴解释。

媒婆?二乔表情陡然一变,眉头立刻颦蹙起来。

“爹,我不是说过了,我还不想成亲。”

“女孩家不成亲怎么行!”张大郎打定主意,不管二乔怎么说,这一次,他可是吃了秤铊铁了心。女儿家惟有嫁人才是正途。都怪她跟那薛素云太亲近了,所幸薛家就快搬走了。

二乔都已经十八岁了。女孩家一过了十八,就已经是“大龄”了,佳期已误,再好的条件也难找到好人家。他只盼能在她满十八之前,赶紧将她嫁出去。

“就是说嘛!”大乔附和道:“妳别再说这种瞎话。二乔,妳都十八,马上就十九了,再不嫁人,可就真的没人会要了。”

“那正好,我一辈子不成亲嫁人。”二乔轻声回嘴。

“不许再胡说八道!”张大郎斥道。“我跟妳娘就是太顺着妳,但这回可由不得妳。爹娘会替妳作主,帮妳找个好人家。”

“爹!”她不要什么好人家,也不要成亲,她什么都不要。

“妳甭再说了,爹都已经决定了。”张大郎不理女儿的抗议,自作主张,道:“不好意思,王媒婆,让妳看笑话了。一切还要多拜托妳,劳妳费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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