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邦慕心里再次暗笑,脸上却装着非常烦恼的样子说:
“其实我们的关系,早就非常亲密了!”
真是的!急死了,赵邦慕讲话却偏偏这么吞吞吐吐!张笑艳母亲急忙地问:
“怎么说非常亲密?你倒是说清楚啊!年轻人说话这么吞吞吐吐!”
赵邦慕又将头一低,再抬起头,昂首坦然地说:
“事到如此,我也不想再隐瞒伯父伯母!其实我和宝艳早就有夫妻之实了!”
“真的?”
张笑艳母亲爆出一声惊呼,就连张父也微笑地看着赵邦慕,欣赏他那种昂首坦然,勇于负责的神态。
张笑艳父亲咳嗽两声,让场面肃静以后,问赵邦慕说:
“你既然已经和我们家艳艳--呃……我是说,你有什么打算没有?”
“但凭伯父伯母作主!”赵邦慕狡猾地将决定推到张父身上。
“好!我要你马上娶我们宝艳!”张笑艳父亲说。
赵邦慕笑了。他就是要他们说出这句话。现在他迫不及待地想看看钟立文那股愤怒、失望、悲伤的样子。
他的目的本来就是想夺走钟立文的宝贝,看他难过愤怒而已!至于他刚刚失态说他对张笑艳着迷、疯狂的鬼话,完全是胡扯、骗人的而已!对!全是骗人的谎话而已……可是,他心里头那个又鲜明又模糊的影像……啊!不!不!他拼命地摇头,想甩掉那个意象。
“怎么了?你不愿意娶我们艳艳!”
张笑艳父亲见赵邦慕拼命摇头,脸色大变。
“不!”赵邦慕连忙解释说:“我当然要娶她!娶宝艳是我唯一的心愿!”
“那我问你时,你为什么一直摇头?”
“我是考虑到她再过半年就毕业了……”赵邦慕沉吟着,思索着该如何回答。“我是想……唔……我的意思是……”他抬头看着张笑艳父母。对方也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我是说,”他神情一开说:“如果名份已定。就不急在这一时了。”
“所以?”张笑艳父亲皱眉问。
赵邦慕操纵全局,志得意满,但他仍谦恭地说:
“所以,我想和宝艳先订婚,把名份订下,进入她的生活天地--当然,这都得靠伯父伯母成全……”
“哈哈!”张父大笑,拍拍赵邦慕的肩膀说:“我懂你的意思了!这样也好,艳艳那个扭脾气,一下子把她逼得太紧,她反而死不肯听话。她居然瞒着我们跟你交往,又担心我们会反对而不肯说明--真是的!她明知道我跟她妈妈一直希望她早点结婚生子……真是的!”
“伯父!”赵邦慕突然叫说。
“什么事?”
“伯父,”赵邦慕满脸诚恳地。“这件事要请您和伯母多用心了!艳艳一定不肯答应先和我订婚的;而当您们问起她和我之间的事时,她也一定不会承认的。她就是这样调皮,先是推说她还年轻,还在念书;然后又说她担心您们反对我们的事,但现在却证实不是这样--我想,她心里一定是在担心……”
“担心什么?”赵邦慕神情一转,露出无辜、凛然的气色。
“我也不怕伯父伯母说我骄矜夸大--”他说:“可是那是事实--我的外在条件相当不错,一直有女孩子对我表示好感,宝艳为了此事,和我吵过几次架。我也不否认,我身边不乏女孩子围绕,甚至有人批评我是花心大少。我想,宝艳就是为此心里感到不安,才会一直推托我对她的求爱。其实,苍天可鉴,我心里一直只有宝艳一个人,可是我在工作之际,难免会和别的女孩有所接触,她大概因此觉得不安,错以为我轻浮不实。”
赵邦慕小心地編著这段谎言,好为将来钟立文可能的阻挠--指责他花心不一--预做铺路。
“唔……”张父神色凝重,低吟不语。
“伯父,”赵邦慕继续蛊惑他:“我今天来就是要表明我的心志。您不知道,我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气,才敢来拜访您们。想想看!我的立场是多么尴尬,和交往多年的女朋友,甚至已经亲密如夫妻了,对方的父母却仍然不知道我的存在!”
他再次点明他和张笑艳之间“亲密的关系”,并且暗示自己是一个“负责”的好男人,才会不顾一切尴尬立场,贸然上府来拜见。
他这番说词显然打动了张笑艳的父母,对他报以激赏的眼光。这时代,这么负责、条件又好的男人不多见了!
张笑艳母亲满意地点头说道:
“难得你有这样的心意!现在像你这样的青年的确也不容易找了!女孩子喜欢你,那也是必然的,我们也不再多做计较;可是从今以后,你可得保证,好好对我们家艳艳,绝对不能让她受一丁点委屈!”
“我保证--我一定会好好爱惜她的!”
“那就好!”张母又再度满意地点点头。“你说,你一个人住在外头?”
“是的!”
“你和艳艳……真的完全由我们作主?”
“是的!”
“这样啊……”张笑艳母亲和丈夫对看了一眼,心有灵犀一点通,于是她作决定说:“我们就挑个好日子让你们先订婚,然后让艳艳搬过去和你一起住,你也可以藉此了解她的生活;等她毕业了。你们立刻结婚--你有什么意见吗?”
“没有……没有。”
赵邦慕心里有点震惊。没想到事情进行得这么顺利,而且效果出乎他意料的好。他欠了欠身子,说:
“那么,一切就拜托伯父伯母作主了!时间也不早了,我先告辞了。”
张笑艳父母送他出了大门,极其愉快地看着他离开。他们的女儿终于要出嫁了,而且对象还是这么好的一个青年,简直是从天而降的大喜大贵!
赵邦慕走远了,才回头看一眼张家渺不可见的建筑物。他就要和张笑艳订婚了,就要得到她,使她成为他的人了……他掏出菸,点燃,吸了一口,重重将烟雾吐出,雾霭在空中扩成了张笑艳明媚的脸……
他倚着街角,静看那团雾霰扩散入青天,然后又吸了一口烟,吐出,那张笑艳明媚的脸,再次招晃在他眼前。
“宝艳……”他低喃着。
“你叫我?”
从赵邦慕出神站立的街角,跨过一条天桥,再越过一条小马路拐弯的大街上,张笑艳正和钟立文从一家餐厅推门走出来。她回头问钟立文是否在叫她。
“没有。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钟立文摇头问道。
“没什么,大概是我听错了。”张笑艳摇头回道。
她最近突然变得有点神经质,心里志忑不安。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刚刚在她推问出来的刹那,她模糊地听见有人在叫她,叫她“宝艳”。她想她是听错了,不想再去想它,心头却莫名地蒙上一层阴影,郁闷地透不了气。
“艳艳……”钟立文叫她。“仁平的事……”
“阿咪今天是怎么了?怎么把你丢下自己跑回家?”张笑艳顾左右而言他。
“艳艳!”
“你看那个!好奇怪……太黑了,我看不太清楚……”
“艳艳!”
钟立文叹了一声。张笑艳尽说些没意义的话,就是不肯听他讲,这样事情也是不能解决的。
“艳艳,”他说:“不要再逃避了,事情总不能这样搁着。仁平说了,他觉得--艳艳--艳艳!你有没有在听我说!”
张笑艳停在街口,注意力被临街一家雅式餐坊透明窗里的风景吸引住了。钟立文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脉膊突然激烈地鼓跳不停。
“可恶,他怎么可以这样!”
钟立文愤怒地失去控制,身子一冲,就要冲进餐坊里。反倒是张笑艳,冷静地拉住他,嘴角还挂着一抹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