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魅眼惑龙 第11页

作者:寄秋

宁做明白鬼,不为枉死魂。

人人皆畏死,他头顶青天脚踏后土,生平不做半件违天背理之事,承其父志戍守边疆,多年来的功勋可盖座功德楼,他自问坐得正,绝不受非难之罪。

死有轻于鸿毛及重于泰山之分,他所怕的不是“死”本身,而是为人背过死得不明不白。

“总有前因才有后果,早死早快活。”褚姁霓一副看透世情的淡漠。

“为什么我有种感觉,你在暗示某项我未曾犯过的罪行?”她的言谈之间总露出一丝超然,但他仍听出微薄的怨恨。

是他造成她的怨吗?

“将军只管阵前杀敌,好好保重身体。”她无意理会一个将亡之人。

突地,微笑的单破邪拎起一件伙夫上衣递给她,“你不简单,我受教了。”

“你……”心跳微紊的褚姁霓有片刻无法言语,他令人下不了手。

“无盐有贤德,貌丑博美名,来当我的军师吧!”那双明眸太教人疑惑了。

军师?他在打什么主意?“丑妇无德无能只配做鄙事,将军的厚爱心领即可。”

“我已决定了,明天起你和小青子就搬来我的居处,一个负责我的饮食,一个服侍我的起居。”

“嗄?!将军,你要我和乾娘都……”不要不成吗?何青苦着一张脸望向褚姁霓。

“明天,延迟以军法处置。”一说完,单破邪用颇具深意的眼神一睨不肯告知真名的褚姁霓。

同时被两人注视着,依然晾着衣服的褚姁霓不为所动,听而未闻地做完手边的工作,自然地放下挽起的袖口,拢拢已有灰白发的髻伸伸腰。

众人讶然地看着她从容的动作,好像身边的人全不存在般,唯有她才是这片安静祥和的主宰者。

陡地,她弯腰拾起木桶置于腰际走过单破邪面前,他吃惊的伸手欲喊——

蓦然她回了头,用着低哑粗嘎的冰冷口音说:“军法治不治骨气呢?”

他一愕,竟无语以对。

“叫刽子手把刀磨利些,丑妇已无牵挂。”或许,这样的结果最好。

不待他回应,褚姁霓步伐略沉地走回厨房旁的小屋,砰地一声阖上何青刚为她修理好的门落闩,她全身乏力的望着那把插在掏空木梁中的碧血剑。

她的选择是对是错呢?她好旁徨。

是丑妇该消失的时候了,她负担不了过多的莫名情绪,那会逼她想杀人。

柄家社稷,个人私仇;个人私仇,国家社稷。她举棋不定,仇恨之心被良知牵制,承担的苦非外人所能了解,谁能告诉她该如何去排解?

胸口的凤刻玉玦微发着烫,这是褚家传女不传媳的唯一遗物,姑姑将它放在她手心时的哀恸如火焚,炽烈的以生命来传承,烙在冰冻的泪中。

罢了,就让她成为千古罪人吧!一命还一命。

“乾娘,你没事吧?”何青在外头拍着门。

她苦涩地勾勒出凄凉一眄,“滚,不许叫我乾娘。”

“乾娘!”

棒空飞出一石点住何青的穴道,顿时失了声。

在远处眺望的单破邪突然明了了,她果然是“她”,一个身怀惊世绝学的奇女子。

只是,那张面容……

难道是他的想像过分美化她,在黑夜中错把妇人看成曼妙女子?

不,绝非一时眼误,既然声音可以造假,改变容貌并非难事。他该好好向乔老请益一番,看世上是否更有如此神妙之术,能化有为无,易容移肤。

“杀我是出自你本意或是受人唆使呢?我真的很想弄清楚。”他瞧着那扇门,心中千般回转的是一双水媚的眼。

一片落叶在他身后飘零,风一吹旋向南方,是入秋的季节了,关内该是煮茶赏菊了吧!

他怀念娘亲的桂花糕。

**************

镇国公府

一群侍女打扮的俏丽少女正在花园里扑着粉蝶,蝶儿三三两两地起伏纷飞,不甘为人追逐。

入秋了,百花逐渐凋零,枝头黄叶已不再青绿,丧失生气的等着严寒的冬。

唯独兰桂秋菊正悄吐苞芽,为着属于它们的季节妆点花颜,幽幽地留香于芳草地,吸引人们驻足,一闻沁脾,烦忧尽解。

瞧她们笑得多开怀,宛如花间的小仙子,圆扇扑舞着可怜的小蝶儿,忽高忽低逃得多辛苦,后悔来到入秋以来最后一处花园。

红亭下端坐着一位愁眉不展的美丽女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撩拨着琴弦,头上的步摇缀着南海珍珠,清清脆脆地在发际间吟唱。

一阵微风拂过肩头令她打个冷颤,机伶的侍女适时为她披上白狐裘衣。

“春草,你说今年的秋意是否来得较往年冷?”烦呀!她又老了一岁。

“小姐的意思是……”春草不敢胡乱猜测,生怕惹恼脾气阴晴不定的主子。

镇国公主的美是出了名,而她眼高于顶的骄纵性情同样令人却步,仰慕者虽众,却无人敢轻易尝试追求,即使攀上她会平步青云,飞黄腾达。

当她心情好时会赏赐一些她用腻的珠钗、钿子等首饰给亲近的持女,让她们开心好半天,家里头有一年不用担心断炊。

不过,她柳眉一敛的时候就得小心点伺候,一点点不顺她都会借题发挥的嫌东嫌西,把价值百两的玉瓷当瓦片摔,心疼了这些苦哈哈的下人。

有一回准头没拿稳砸伤了位小侍女,昏迷了大半个月才救回一条命,而她却无关紧要的直喊瓷片割破小指,流了一滴尊贵无比的凤血。

当今圣上是她的亲表哥,谁敢不要命的触犯凤颜呢?当然是避而远之。

避不开的只好强装笑脸期望她勿动怒,忍一时之气可免抄家灭族之忧,光是她父亲镇国公的头衔就够压死人了,更别提连圣上都敬畏有加的凤羽公主是她娘亲。

在如此优渥的环境中成长,她的骄气可说是被惯出来,不懂谦恭和柔顺为何物。

体恤之心在她身上完全找不到。

“过了秋,我就二十岁了,你还不了解吗?”凌莲姬不高兴地以指沾水淹没一只蚂蚁。

春草还是有点迷糊,“小姐是希望王爷和夫人为你办个女儿宴吗?”

“春草,你跟了我几年?”她没耐心地拨拨琴弦,曲不成调的凌虐众人的耳膜。

“春草五岁就卖入府里为婢,至今已有十三个年头。”好快,自个儿都十八岁了。

咦?该不会是小姐想……春草顿悟地有些明了,小姐的年岁已过了适婚之期。

“哼!难道你都不想要嫁人,一辈子做奴做婢老死在镇国公府?”跟了她十来个年头还笨得要命。

“小姐是为了终身大事犯愁吧?”寻常人家的女儿到了这岁数已是几个女乃娃的娘,不像小姐——

她实在难以想像小姐为人妻子的模样,一怕疼来二怕脏,肯定不肯为夫家生儿育女,尽一名贤妻良母该有的责任。

而且以她刁蛮善妒的性子断然不许夫婿纳妾,一家的香火可能就此断绝,有哪家儿郎敢抬着花轿来迎人,岂不是端着一尊菩萨回去供奉!

小姐是绝对吃不了苦的千金小姐,针线是她拿过最重的物品,尽避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一提及她的脾气就牛鬼蛇神回避。

莫怪她的未婚夫威武侯经年驻守边城不肯归,逢年过节仅以一封家书慰母思子之心,半句也没写到完婚之日。

甚至连对小姐只字片语的问候都略而不提,一迳地描述边城的荒凉与冷清,刻意吓阻习惯过好日子的小姐,留在皇城里当个乏人问津的待嫁新娘。

“女孩家的年华有限,你说我有几个二十年可等待?”呕着气的凌莲姬怒拍琴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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