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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爱仗剑 第19页

作者:紫心

"元帅,敌人还真沉得住气,至今还没动静!"雷驰亦是屏气凝神,注意着湖面的每一动静。

时间就在等待中过去了,雾散了,看着偏东北的冷风阵阵吹起湖面的波纹,雷驰憋不住心焦探问着,"元帅,要不要先撤退?可以再等良机啊!"

冷御天深吁慨然一叹,"等?等到何时?退?退至何地?可恨今日的风,不吹向我的方向!不,今日一战,生死分晓。"

一旁心无旁骛的江羽尘竖起耳朵,全神贯注的望向遥远的东方,喊道:"主人,听到擂鼓声了,敌人的战舰来了!"

"击战鼓,准备燃火箭。"冷御天下令。

风向不对,火箭射向湖心,却落入湖底,联军先锐部队乘着战舰、骑着战马前仆后继而来,逼近岸上的楚军。

楚国的骑兵队迫不及待的冲上船舰,联军的先锋一马当先的跃上湖岸。处处可见厮杀,湖水为之染红,死尸到处漂浮。湖岸边不见秋后干枯的藤草,只见如深秋殷红树叶的血色,遍洒荡荡黄土地。

隆隆马蹄声不断剽掠震动大地,联军借着人海战术,践踏过遍地死尸推进,料敌如神的不世奇才冷御天没要到最后一分运气,他,被一场大雾打败了。

黄昏时的江陵堰西岸,烽烟止息,人迹已杏,留下堆积如山的船骸、兵器、马尸、断魂和秃鹰……

等了一整天的秃鹰终于得以畅怀啃食,冷御天等了五年的北征天下梦……幻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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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已暗,大家今晚就在这个山头暂憩一晚。"

冷御天将驱骤马的缰绳拉住,带头一跃下马。随即强壮的猿臂一张,同乘一骑的江羽尘被他抱下马。

在马背上的时候,她早就累得靠在他身上睡得昏沉沉了。

揉着惺松疲累的眼睛,她问着,"我们安全了吗?"

他眯眼望着山月斜照下的蜿蜒小径,"许久没见着后头有动静,料想追兵一时半刻还到不了。雷驰,分派一班三人守卫一个时辰,其余的人快养精蓄锐。"

"是,元帅。"约莫三十名兵卒各自找地方躲寒风休息去了。

冷御天解下马辔上的水皮囊,递给江羽尘,她喝了一大口,打个冷哆嗦,"啊,水好凉!就要结冰了。"

才不过三天前,他们还有帐幕可打尖住宿,楚军还有三十万大军听由主人指挥调度,而今……餐风露宿,主人只剩三十名亲信保护着。

逃亡,逃回淮南楚地,江羽尘从没想到有这么一天!

冷天仰望当空的皓月星芒,还有远处一大片墨黑云层追逐半边夜空,再嗅闻着空气里不可思议的清朗清新,言道:"快要飘雪了!"

"元帅,属下发现前处有一个山洞,请王上入内避风雪。"

雷驰即刻带路,把冷御天及江羽尘送进山洞里。

山洞口藤蔓杂生,洞内伸手不见五指,的确够隐蔽。所以冷御天放心的以随身的打火石生起火堆御寒气。光亮中可见这山洞不到十尺见方,但倒也洁净干爽。

坐在火堆旁,他敞开身上的大毛氅披风,"羽尘,把箭囊放一旁,你怕冷,过来我这儿。"

她躲在他怀中,玩着大氅的细毛,"主人,你猜雷驰还会不会找到山珍野味?"

"饿了?"他递给她干粮袋,困顿的眼角闪过一丝谑意,"如果这时能来一碗你烹调的滑蛋鱼片粥该有多好!"

"啥?"捧着粮袋!她不敢置信地盯着主人的脸庞,这种时候居然能见识到他轻松的一面!主人心里到底怎么想江陵堰败战一事啊?

男人流汗流血就是不能流泪,一身憔悴抑郁自不在话下,也只能自嘲,只能长歌当哭——

他吟诵起前人词句,"别路云初起,离庭叶正飞,人生何如雁,同来不同归!"

他心伤,伤众多楚国子弟兵从此魂魄归异乡!

他心痛,痛战场上白骨仍是故国闺里梦中人!

时已至此,他二十八年来不曾有的诗情感性一面,终于可如数破茧而出了!

她压抑悲伤淡然浅笑着,"主人,紫郢剑可以借我一下吗?让羽尘为主人舞剑排闷解愁!"

悲壮情怀多少无奈,于是著名的"短歌行"再起,但求诗风剑影里堪以片刻忘伤痛——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慨当以慷,幽思难忘,何以解忧,惟有杜康。

青青子矜,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呦呦鹿呜,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明明如月,何时可掇,忧从中来,不可断绝。

越陌度阡,枉用相存,契阔谈论,心念旧恩。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

山不厌高,海不厌深,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杀人无数的紫郢剑在她手中变成力与美的化身,紫霞银光忽左忽右,白衣袂袂的人儿如凌波仙子前后旋转,轻盈跳跃。

锋利潇洒如剑的他,搁浅在她的深情中!他看得出神了……

命已至此,他还有一抹纤纤细影相随相伴在侧,遗憾仍挥之不去,但终可稍稍宽怀了!

一舞既毕,她已硬咽,强装出来的笑容再也挂不住容颜,可她不要停,"没有酒给主人解忧,我还有手中的剑,我还要继续下去。"

她不要停止剑舞,否则接下来的沉默时光,一定会碰触到败战这个话题,她不要主人去触动难堪啊!

主人停止,不吟诗遣坏了,她开启檀口,自唱自跳也算自娱,又一首"春江花月夜"——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时初照人?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白云片片去悠悠,青风浦上不胜愁……

怎会唱出这个"愁"字呢?

"啊,这首选得不好,羽尘再换一首,换什么好呢?"她脑子打结,急得就要掉泪了。

他来到她面前,取走她手中紫毁剑,愤然将视若生命的宝剑丢向地面!

仗创一生,时已至今,宝剑何用!"够了!不必为我强颜欢笑!"

"主人……"泪不停出眶。

他揩去她挂在下巴的泪珠,"我说过,冷御天不怕死,只怕死得太早,霸业难成!而今只恨时不我予,故乡迢迢不得归,十年空负拔山名!也罢!也罢!"

"我们可以回去,再来十年,主人一定可以的……"

他伸指搁在她的唇上,"不,我再清楚不过了!还记得我刚会走会跑时,我父王就把我放到一匹幼驹上,递给我一把一尺短剑,告诉我,男人就是要手持长剑活在马背上以天下为己志。倏忽快三十年,我从没忘记父王对我说'我的生命终于能有延续'时,他脸上的骄傲神采。我努力过,用我全部的生命努力过,然而啊,冷家男子的天下梦就到此为止吧!"

他脸上居然不羞不恼,极度安详清凛。

"别说这种丧气话,主人是羽尘心中无所不能的天神,东山再起卷土重来,别气馁啊!"她的心好疼好难过!不顾一切喊着。

他捧着她细致娇美的脸蛋,神态肃穆喟然一声,"羽尘,得你如此真心对待,冷御天也不枉此生了。"

"心,当决定再度活过来的那一刻,就已经不再保留全部给主人了!"她贴着他的蒲掌,轻轻摩掌寻求着慰藉。

"这些年,苦了你了!"轻轻一言道出他的心怜不舍。

"不苦!"泪水又给勾出来了,然而她笑得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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