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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王征月 第3页

作者:夏乔恩

远方却似乎传来一声嘹厉鹰啸,她眨眨眼,想试着捕捉那苍鹰的身影,却发现眼前的蓝天忽然扭曲,然后黑暗。

鹰啸……

她记得家乡的天上也有鹰,很多很多的鹰,每当她抬起头就能望见数十只的鹰在天上盘旋,然而那些鹰却不是在寻找猎物,而是等着下一具饿死的尸体。

荒芜的田,倾毁的房,饿莩遍野,是她对家乡唯一的印象。

打从她有记忆以来,村里的人就不曾有吃饱的一天,村里也没有任何壮汉,娘说那些人全都在沙场上战死了,就像她的爷爷、爹爹、伯伯、叔叔。

小小的农村永远只有老人、女人和小孩,即使所有女人日以继夜的耕作,仍然无法喂饱家里的老老小小,更无法应付日益沉重的税赋,然而该是保国卫民的那些兵将却与盗匪无异,不但日夜骚扰,甚至恣意奸婬掳掠。

她永远忘不了灭村的那一夜,焰火是怎样的在黑暗中燃烧,那些将士兵卒又是怎样的凌辱虐杀反抗的娘和姨娘,以及村里所有的女人。

腥冷鲜血不停流窜,彷佛是在为所有死不瞑目的村民铺好到黄泉的路。

她不会忘,永远都不会忘。

即便幸存的她被迫成为刺客,即便岁月模糊了亲人村民的脸庞,也无法模糊深深烙在心头上的恨!没能杀光那些狗官禽兽是她唯一的遗憾,可就算下了黄泉,她也不会放过那些人。

她深信,所有人都在等着。

等着那些人为罪孽付出代价的那一天。

血债血还,他们会永远永远等着。

吧裂嘴唇无声弯扬,掀起一抹喜悦的微笑,接着冷眸闭合,傲挺身躯终于坠入黑暗,无力地趴倒在马背上,可那布满鲜血的手掌,却始终紧紧握住那取人性命的兵器,彷佛是要将这份血海深仇一并带下幽冥。

鹰啸划过天际,一只雄伟苍鹰随即飞至月魄的上方盘旋,没多久,绵延沙峰的另一头也跟着出现两抹高大的身影。

两人策马奔驰,在沙漠上掀扬起一阵沙雾,不过须臾,便来到月魄的身边。

“就是她?”骑着黑马的男子率先出声,那是和南朝完全不同的北国语言。

他的身形刚悍壮硕,比任何一个南朝男子都还要高大威猛,浑身上下尽是狂霸之气,让人不敢小觑。

此外,他还有一双深邃灰眸,即使头上脸上皆绑着黑色布巾,让人看不清楚长相,但那双灰眸却让人印象深刻,不过四目相交就能让人心头一震,彷佛要被那双灰眸望进灵魂深处,甚至被夺走心魂。

他是拓跋勃烈,征服北方莽莽大漠、统御八大部族的唯一帝王,北国漠王。

“据探子回报,被追杀的是个女人,那些南朝士兵连追了她好几里,直到边境前才停下,一个个全都恨得牙痒痒的。”一旁的斑图立刻恭敬回报。

他与拓跋勃烈几乎同样高大,头上脸上也同样绑着黑色布巾,眸色却是深黑,说话的同时,眼角余光始终打量着那奄奄一息的女人。

她浑身是血,背上有多处刀伤,刀刀深几见骨,左臂和右背更是被箭矢贯穿,她伤得如此重,竟然还能甩掉百名边军,策马跑到这么远的地方?

拓跋勃烈没忽略月魄严重的伤势,只是让他感兴趣的,却是那把始终被紧紧握在血手中的回旋刃。

回旋刃看似一体成型,却在刀柄处透出某种玄机,刀身看似刚硬沉重,刀刃却出乎意料的薄锐轻巧,即使沾满污血,锋芒仍然不减分毫。

若是拆开来看,倒像是两弯弦月反身相连而成,形体独特罕见,只是双面皆有利刃,若是掌握不住诀窍,不只伤人还容易害己,就他所知,南朝并没有出现过这种兵器,然而倒是有名刺客专门拿着两把弯刀四处行刺。

据说那两把弯刀形体也是特殊,不若一般弯刀刚长,却也不似匕首短小,刀身形状正好也是弦月。

那名刺客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三教九流,而是杀人无数、大破北头山河套军营的南朝头号通缉要犯——

月魄。

第1章(2)

“百队人马却追不到一个女人,自然是要恨得牙痒。”他莞尔打趣,猿臂不过一伸,原本在天上盘旋的苍鹰竟瞬间俯冲停在他的臂上,他低声在苍鹰耳边低语几句,才又让苍鹰振翅高飞,飞向塔克干的方向。“她犯了什么罪?”他又问。

“这女人杀了那些人的将军。”斑图如实禀告。

灰眸微微掠过一丝波光。

“南朝新指派来的边关大将军?”

“是。”

“倒是个好消息,怎么死的?”灰眸睐向月魄。

“刀刃回旋,一刀封喉。”斑图将探子带回来的消息,如实禀告。

就因为这女人杀了那南朝将军,他才没在她越界的那一刻诛了她,只是他原本盘算那些南朝士兵会为了追杀她而自投罗网,没想到却是事与愿违。

“好身手。”拓跋勃烈挑起浓眉,忍不住出声赞赏,接着翻身下马,自怀里掏出几颗水滴状的暗红药丸。

“王?”斑图忍不住一愣,看着拓跋勃烈将药丸喂入月魄的嘴里。

那是血竭,是千年龙血树的树脂,具有止血消炎散热的效果,可内服外用,对内外伤皆极具疗效,珍贵难寻,是南朝所没有的保命奇药,整个大漠也只有区区三株龙血树,王却将如此珍贵的药材用在一个南朝女人身上。

王打算留下她?

“让边境的人继续盯梢,若是有人越界,一律杀无赦。”语毕,拓跋勃烈已将人抱入怀里,跃上马背。“另外,给那匹累坏的马儿一些水喝,然后带回到边境的军营里养着,牠认得南朝的地理形势,将来派得上用场。”

“是。”斑图立刻点头,却忍不住出声提醒。“王,她是南朝人,我国族人不会欢迎她的。”说不欢迎是含蓄,事实上,所有的北国人对南朝人都是恨之入骨。

两国之间的战火蔓延了将近三世,当初开战的原因多数人早已遗忘,却忘不了南朝人是如何的卑鄙无耻、残暴无情,不但喜爱自相残杀,凌虐战俘的手段更是令人发指。

战火燃烧最旺的那些年,每天都有北国的战俘被绑在高高的木桩上,被火烤、被箭射,被许许多多惨无人道的手段给虐杀,然而在战场上浴血奋战的北国人,只能远远望着自己的弟兄在眼前惨死,然后再被大卸八块,死无全尸。

北国对南朝的恨已不是三言两语就能道尽,王若是将人带到任何一个部族,势必都会引起轩然大波。

“我知道。”拓跋勃烈却是不以为意,将月魄固定在自己的胸前,然后便迅速拉起缰绳,策马调头。

“她还是名刺客。”斑图急声又道。

是南朝人就已经够糟糕,可据观战的探子回报,这女人身手了得,刀起刀落全在眨眼之间,让人压根儿措手不及,防不胜防,显然是名训练有素的刺客。

“那又如何?”拓跋勃烈睥睨回头,狂霸傲然,慑人的王威瞬间表露无遗。

斑图立刻低下头,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人我会带到塔克干,顺道与塔克干族长议事,稍晚你将边境状况回报。”

“是。”

彷佛要将大地燃烧殆尽的烈日,终于在夕阳西沈的那一刻消逝,然而取而代之的却是强劲刺骨的寒风,以及成千上万的毒蛇猛兽。

大漠里的日,可以热死人。

大漠里的夜,也可以冻死人。

无论日或夜,大漠总是充满了致命的危机,若不是对大漠相当熟悉,下场只有死路一条。

而月魄,却幸运的活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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