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咏悠莲 第21页

作者:冬令

她依偎在他胸膛,感受着他不同寻常的体温,低声喃喃道:“郝朔,我想要个孩子。”

胸膛一震,咚咚的心跳声仿佛都停滞了片刻,而她的心亦牵起酸楚的涟漪。

竖日,新皇下旨,命席氏一族外室子孙至皇陵代为守灵,令掬呈长公主亲孙碧妃留宫相守,以慰长公主天灵。

熙承元年,初夏,御医诊断箴言皇后有孕。

同年七月,郝朔迎娶席氏族女席澄,册封宗排为娴妃,位居箴言皇后之下,与碧妃齐平。

虽然是整日在房中瞧着木鱼,但这段时间中的事情,依然断断续续地传进了玉簪的耳中。

席澄是席氏一族庶出支系的一名女子,席氏一族支系众多,其蜿蜒脉系杂乱可堪比皇室一族。

他答应过她不动席氏一族,可是却迎娶席氏庶出的女子,存心让席氏族内嫡系和庶系内斗不止。

玉闾已被他下调至鲁西,名为视察灾情,实则都清楚,这是外调。

自两年前,玉闾被他屡次关在门外不让进王府见她一面起,他们两个曾经那么亲密的挚友,早已面和心不合。

郝朔啊,难道这就是一个帝王的无奈?

这一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离开了太多的人。太多太多的事情如同轮盘,一经启动,便是远远不止的翻腾,不见停歇。

“碧儿,你可知道,顶着这样一副身子有多累人?这里都是肮脏的事情,二十年来,天天就怕着这个秘密被人发现。外人皆以为先皇的六皇子是天生的病疾,哪知这是后宫之争的遗症。毒,是清除不了的。”

那日,他们谈到了孩子。他的面容依旧是和煦,只是眼中的锐利却是难以忽视的。毒,他这些年的痛苦皆源自于后宫之争,有谁能向一个皇子下毒?后宫的阴毒与狠辣决不亚于朝廷之争。

“碧儿,你可知,为何朕到现在还无子嗣?”未等到她的回答,他便接着道:“那是因为,朕身上的这个毒是会杀人的,哪个女子若生下了朕的孩子,必然是要付出生命的代价。碧儿,如今你知道了,你可要为朕生个孩子?”

那是他登基称帝到现在,首次在她面前自称“朕”。

他将她回转过身,两双眼睛直直对在一起,赤果果的,毫无掩饰。玉簪微微蹙眉,在他的眼中,她清楚地看到了灼热的痴狂,这个总是温煦谦和的男人,他到底隐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苦痛?

“碧儿,你可愿意为朕留下子嗣?”他又问一次。

生下他的子嗣就意味着死亡,即使诞下的是皇长子,他的生母尊荣亦是无法享受的,在这个皇宫中的女子,能有几个这样做?

他的双眸似乎能够喷出了火,脸颊紧绷,因久久未等到她的回应而恍然失笑,却是悲愤居多。他时时隐藏,时时平静,可是他在怨,怨上天的不公;他在恨,恨世间的虚伪。

他不该奢望的,又有那个女人能将他看得比生命还重要呢?

他猛然抱起她往床榻而去,她紧紧抱住他的腰身,亲密相间中,她清楚地感受到他的悲、他的凉、他的无可奈何,心阵阵疼痛了起来,这个男人啊,她的丈夫啊。

这个世上没有谁是绝对的强者,所谓的那些能够站在最高点的人,都有悲苦在心,坚强在外。保护得太过牢固,便让所有人忘记了他们也是个凡人。

他的身上是滚烫的热,他伏在她的脖颈间不停地喘着粗气,感觉一双纤细有致的双手抚上他的背脊。

隐约间,他似乎听到她说:“在饭菜中不要放落胎药了,我们顺应天意,看上天是否允许我来为你生养第一个子嗣。”

他的身子一颤,一具火热的身子就重重地压在她的身上,脖颈间的湿润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晶莹剔透的珠水永远是最珍贵的。

第十四章槛菊愁烟兰泣露

幽静的宫门下,是沉稳的“咚咚”声响,木鱼敲击的声音回荡在深幽的宫门之内,说不尽的凄凉。

“皇后娘娘到。”尖细的声音传来。

如意慌张地走入内室,“娘娘,皇后来了。”

玉簪站起身,一袭质朴的绿色,妆容未施,而慕容氏却容光焕发,发式间朱钗挂满,宽松的衣服下是隆起的肚皮,两人相差甚远。

“姐姐来了。”玉簪行礼。

众宫人前赴后继地收拾凳椅铺软垫,端茶倒水根本用不着玉簪宫里的宫女。

玉簪看慕容氏脸上神情,忍不住叹息,如此趾高气扬,曾经小心谨慎的慕容氏已经不见了,身上怀着郝朔的第一个孩子,母凭子贵,让她骄傲了起来,都忍不住跑来这里炫耀了。

玉簪一直都知道,慕容氏其实很不满意她,女人的怨恨总是产生得很简单,却消失得很难。

“圣上交代本宫要好生照顾月复中的孩子,这毕竟是圣上的第一个孩子,是不是啊,妹妹?”

玉簪浅浅笑道:“姐姐现在身份不同,自然要好生照顾着。”

“唉,说实话,本宫本来也是不抱希望了,未想竟然有幸能孕育圣上的孩子。”

玉簪低下头,有幸?这怎么能算是幸运呢,孩子出生之时便是母体消逝之日,郝朔如今登基,需要孩子来继承,而她和席澄各自都有使命在身——那便是牵制席氏一族的两个系派,一个都不能有所差池。而慕容氏的家族在朝中的势力已逐渐萎靡,于是,孕育便落到了她的头上。

一日夫妻百日恩,郝朔啊,你是如何的冷血无情呢?

慕容氏看她低下头,误以为玉簪伤心难过,脸上不禁洋洋得意起来,却不知自己早己成了一颗必死的棋子。

可悲,可叹亦可恨。

送走了慕容氏,玉簪回到佛堂,木鱼声咚咚咚咚再次响彻了宫殿。

那一刻,她想她是明白了为什么祖母总是敲着木鱼,念着佛珠,她是在为自己的丈夫与孩子祈福和赎罪。

“听说白天,皇后来找你了?”郝朔跨进佛堂。

玉簪停下手中的木鱼,回头,郝朔穿过她走进内室,她起身跟着进去。

房中,郝朔双手大张,等着她来换装,他总是不喜欢穿着这套明黄的衣服四处跑,若是无事,他定会来她的宫苑,让她替他换下这套代表着权贵的衣服。

这个男人,做事的手段总是那么狠绝,在外总是像一个帝王一般高高在上,可是,他却万分的不爱穿这套代表着帝王的衣服。

他,又是何其的矛盾。

“既然知道,为何还问?”从前在王府时,府中每个角落都有他的耳目,如今在这宫中,大大小小的事情自然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他笑着,“碧儿,放眼这天下,能够如此朝着我直呼的,也就只有你了。”

玉簪看他,道:“若是你在我面前自称‘朕’,那么,我便是你的一个嫔妃。”

郝朔深深地凝视着她,伸手将她揽进怀中,“是啊,我们差一点就是那样的关系了。”

他在叹息那次的吵闹,那次成了他们之间互不牵扯的暗流,是他们的警示,让他们总是时刻注意着彼此的重要,不要轻易打破了。

“皇后的肚子已经有五个月大了。”她目测了一下,竟然是如此的羡慕,此生,她恐怕是做不成母亲了。

“在五个月后,你便是孩子的母亲。”他做出承诺。

玉簪一愣,想起那晚他的失控,他说要她孕育他的孩子,原来不是要她怀胎十月生养,而是培育他的骨血。

玉簪有些惊奇,不知道他怎么会有这样疯狂的想法,如今还在实施。

“碧儿,不要这么看着我,这条路,总是要有人牺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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