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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垠 第12页

作者:焚夏

“你,怎么来了?”他问得奇怪。

“不知道。”她答得也是。

是啊,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今早被管家派了厨房的活儿,然后一时走神,就已经在这里了。

“你……”

“你……”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住口,怔怔地望住对方,不语。蔓延在他们之间的,是奇妙的感觉。

他与她不算熟啊,却怎地出口的话仿佛相识多日?商问存心底不解。

他好像很高兴啊,是因为即将成亲吗?靳非垠猜测着。

“你,”终于,她按捺不住心头翻转的念头,开口问。

“什么?”

“你,喜欢她吗?”见他一脸惊诧,她立刻补充:“我是说,未来的少夫人,少爷见过吗?”心在乱跳。

“见面?”他思忖了下,“不曾。”

“那……”

他抬手止住她的话,仿佛明白其中之意。

她黯然,转身而走。

“现在,我只能说,我不得不成亲。”他的话,飘了过来,究竟要表达什么意思,恐怕连他自己也不明白。

只是他们都没注意到,那样的对话,实在不该是用在他们身上,他们居然都没有察觉到。

她回头,理解地一笑,走了。

他望着那洞开的门,失神了。

“找到了,找到了,哎呀,”大嗓门远远就传了过来,“怎么会这样呢?怎么可能嘛!”话中惊异之色满满。

但,那于他似乎毫不相干了。

而后,他任由众人为他着衣,任由大白马将他载去迎亲,也任着那司仪吆喝着“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而他按部就班地依循着古礼,成了亲。

※※※

新房。

一对大大的,雕着双喜字的红烛燃烧着,映衬得喜气一片的新房更加的喜上加喜,使原本清冷的冬夜变得异常温暖起来。

房内,一人正坐在桌边吃得津津有味!

此人身穿红裳,梳一个妇人的髻——

可不正是该端坐着等待新郎官的新嫁娘吗?

此刻,凤冠被扔在床铺上,红盖头更是不小心地被闲置在床边的椅子上,而那新娘子不顾形象地大口吃着桌上的东西,小巧的嘴中塞满了食物。

不一会,她吃得似乎饱了开始打量起这所谓的新房。

窗上红纸剪成的喜字成双,其他的摆设上也都贴着形状相似的喜字,而她的一部分嫁妆被放在一角。

她点点头,拍掉手上的食物屑,站起来,东瞧西看,似乎对眼前的一切都很好奇。

但什么都没有她来得奇怪吧?

人人不都称赞魏家的小姐是个秀气端庄、温和贤淑的姑娘吗,怎地此刻新房中的这个新娘子,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泼辣的味道?

难道,花轿抬错了?

她东模西碰了半晌,似乎觉得无趣了,一张小嘴嘟起,坐在桌边,百无聊赖地以手撑着下颗发呆。

唉……

她开始叹息。

“成亲可真是没意思。”她自言自语,“难怪姐姐都不要嫁人了!”啊,原来,这个不是新娘子啊?!那么,她是谁?

“不过,既然都嫁过来了,再抱怨好像也于事无补哦。”她继续道:“可是,难道我真的要代替兰心姐姐当这个什么商家的少夫人啊?不行不行!”她摇头,“我得找机会溜走哪。”果真不是新娘子啊,但她到底是谁?而她似乎想着溜走哪。

“可是,如果我走了,他们商家的人是不是要找兰心姐姐算账啊,不行、不行!”她将小小的脑袋摇得乱摆,像个波浪鼓。

“唉”接着,她开始哀号:“好烦哦,早知道就不答应了,唉……”她继续惨叫。

这时,一阵人声往新房而来,她侧耳倾听——

“青蘅,你当真要去闹新房?”一个低低的男声道。

“当然,这种大好的机会怎么会放过。”一人答,那声音十分的悦耳。

“可是,你就不怕问存生气吗?春宵一刻啊!”

“啧,”那人又道,“我猜现在他还没有掀开新娘子的红盖头呢。”

“你又知道。”

“不信,去看看不就一清二楚了。”

声音越来越近了,新娘子开始在房内转圈子,然后,她一击掌,跳到床沿,将沉重的凤冠套上头,再盖上红巾,端坐在床沿。

不一会,门悄悄地打开了——

“咦?”有人轻轻呀了声,“怎么只有新娘子一个人?”新郎官呢,到哪里去了?

“还不都是你,”刚才那个悦耳的男声道,“要你少灌他几杯,你偏不听,现在他大概醉倒在路上了。”

“啊?”一个醉倒在路上,都没到新房的新郎官?“太扯了吧?”

“去去去,咱们还是出去,不要吓到新娘子。”又一人道。

“啧,你怕什么,我堂兄不在,就不能闹新房吗?”什么道理。

“青蘅,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他说着,渐渐走近床。

红巾下的她,面色恼怒,十分不喜欢他说话的口气,但碍于此刻她的身份该做的,她可不能发作。

“青蘅,你好了。”有人想要拉住他。

“知道了知道了。”他道,转身渐渐走远,然后,门关上了。

她呼出口气,忿忿地将红巾拉下,朝门的方向扮了个鬼脸。

“啊?!”她呆住。

“呃?”他同样呆住!他不过想来个回马枪,看看堂兄是不是躲在一边防止他们闹洞房,怎么想到会见到新娘子突然扯下盖头,朝他扮鬼脸?而那盖头底下的人让他的心在刹那间几乎停止跳动——

好美,好美咽!

第五章

怀着乘机得来的东西,靳非垠一人偷偷来到花园的凉亭处,那是昨日她与他碰面的地方。

静谧的花园与人声鼎沸的前厅形成了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让她的心能够得到短暂的平静。

昨日的一场大雪在今日格外火热的艳阳下几乎已融化殆尽,只剩些许残雪犹在,突显出冬日的景色。

但或许是融雪的关系,今日的天却是愈加地冷,那微微吹过的风冷到人骨子里去。

那彻骨的寒意啊,却为何没有她的心来得让她几乎承受不住?

靳非垠探手人怀,掏出一张折叠成四方的纸,摊开,新墨似未干,却即将完成它的使命。

卖身契!

这是她的卖身契。上面写的是一年,而今她并不打算让它一年后才失去效用。

是的,她在众人都在前厅吃喜酒之时,跑去偷来了它。

决定走了,她来商府的目的已经达到,就无需留在此地看着他与他的妻,恩恩爱爱!

他的妻啊!

她将视线自似乎还飘着墨香的纸上抬起,调转至那处烛火犹未熄灭的温暖四溢的屋子。

那屋子,是他的新房,今夜,是他的洞房花烛之夜,他此刻在……

心猛地一紧,她立刻闭上眼,强迫自己不要去想,泪,滑落脸颊。

为什么会心痛啊,为什么要心痛!他根本就不知道这里有一个暗自落寞的她,也不晓得这个她,曾经对他付出了什么!

她为了见他,独自跑来商府。

她为了见他,甘愿当个伺候人的小丫环。

只似乎,她那么做,并非要他的感激,而是……

唉……

她用手轻轻碰触心房的位置,那里,已经不属于自己了。

在花轿到来的时候,它猛烈地跳过;在拜天地的时候,它痛苦地收紧过;司仪的一声“送入洞房”让它翻绞抽痛直至麻木到没有了痛苦的味道。

她闭了闭眼,心头忽然明白,放下的心,连恐怕自己都难以预料吧,真的是陷落了,再难自拔。

怎么了呢?她起初只是纯粹想要好好瞧清楚她的救命恩人哪,然后心中不知不觉地就住上了他的影子,再然后,不只是见见他那么简单,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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