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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战记 第28页

作者:杜默雨

女友咯咯娇笑。

“公证简单隆重。”如今爸爸是不可能出面为他主婚了。

“我们又不是没钱办婚礼!你当兵没空没关系,我来筹备就好。”

“我出国后,大概不会回台湾,就在那边找工作定居下来。”

“你不回来?不接下王业集团?!”女友的脸孔开始扭曲。

“我不能……”

“你到底在想什么?你是王业集团的小开耶!你不回来接班我怎么跟我爸爸说?!每次寒暑假我想找你出国玩,你都说要去工厂实习,好了,现在说不接就不接?那我牺牲假期陪你留在台湾是干嘛呀!”

他离开了大发娇嗔的女友,他无法向她说出他的痛苦。

疼爱他的阿嬷过世了,爸爸立刻赶他出门,他以为可以从女友处得到慰藉,结果却是让他更加烦躁。

二十三年的亲情算什么?三年的爱情又算什么?这世上还有什么是他抓得住的感情?

他无处可去,整个人郁闷到快疯掉,抱着最后的希望,他找到了念研究所的大学同窗辛绍峰,正巧当兵休假的姚克钧也在那边,他们是同班实习分组的三人组,曾经一起熬过许多个跑资料、赶报告的夜晚。

他们先到篮球场和别人玩三对三斗牛,他没有休息,三人组也没休息,换了对手一场又一场打下去,他汗水直流,渗进了脸颊伤口,他不觉得痛,继续跑,继续流汗,继续消耗他无从发泄的体力。

天黑了,别人都回家了,他还在拚命运球上篮,辛绍峰抢过他的球,他再抢回来,继续上篮;姚克钧抢下篮板,丢了球,和辛绍峰两人一左一右架他离开。

来到绍峰的住处,两罐啤酒下肚,他开始说话,吃一口菜,大灌一口酒,说着说着,他哭了,再狂灌啤酒,大声说话,大声哭吼,控诉老天鸿何要如此待他!两个好友默默地陪他喝酒,听他说话,最后,三个大男生喝到烂醉如泥,睡倒在客厅地板。

一年后,他退伍,出国。他密集修课,日夜念书写报告,当作是提前进修他所计画的企管课程,一年之内便修完所有学分,拿到学位。

他回到台湾,回公司找两个姊夫,探询爸爸的近况,又顺便去见了过去实习部门的同事;他心里仍抱有一线希望,盼爸爸知道他这么努力,会回心转意,叫他回家。

当天晚上,何律师找到他,说董事长知道他回去,非常生气,传话要他以后不要再出现,然后再以长辈立场劝他暂时远离仍在盛怒的父亲。

他终于放弃挽回,黯然返回纽约,接下等候他回覆的华尔街银行工作,从此成为一个没有家的海外游子。

他将心力放在工作上,因他钜细靡遗的专业判断,屡屡协助公司度过经营危机,很快就在银行圈闯出了名声。

每年的圣诞节,他会写一张卡片回去。他知道秘书会处理爸爸几百上千张的应酬式卡片,爸爸可能看不到,但他只想尽到问候的心意。

三年后,一家国内银行的总经理到纽约参访各大银行,知悉他的专业杰出表现,一再邀请他回国;他考虑了一个月,收拾行李回到故乡。

家人都知道他回来了,爸爸或许也知道,他改了圣诞卡上的地址,依然每年寄出。

他在台湾重新开始,他是王明瀚,银行的协理;他不再和王业集团有任何关系,也绝口不提王业,谁也不知道他曾经显赫的出身。

做了三年,工作过上了施展不开的瓶颈,刚好辛绍峰和姚克钧也想转换跑道,于是三个臭皮匠聚在一起,决定结合彼此的专业,成立了神奇企管顾问股份有限公司。

回来很多年了,事业已小有成就;但,他还是一个没有家的游子……

***

萧若屏踩下煞车,车子停在一栋高级大厦前的停车道。

听着他的过去,她都差点握不稳方向盘了,更何况是经历这一切的他。

她的心一丝丝地抽痛起来。难怪!难怪他总是不愿意谈自己,在他成熟稳重的外表下,藏着太多难以说出口的家务事了。所以,他守着对不是父亲的父亲的承诺,一个人远远地离开了原生家庭,度过了十几个孤独的新年,而在那问太过简洁的公寓里,又有多少难以成眠的夜晚……

她无法置评,那是他的父亲,她能做的就是安静倾听,再送他回家。

“我去找停车位,等你出来再打电话给我,我开过来还你。”

王明瀚望着大门,不知是否听到她说话,久久不语。

这不像是机敏果决的王顾问,她迟疑半秒,身子靠了过去,张开手臂,轻轻抱住他的腰身。

“王明瀚?”再轻声唤他。

她的拥抱令他有了反应,回过头来,伸手便握住了她昀手掌。

“若屏,你陪我进去,好吗?”

“可是……”那是他的家庭聚会啊。

“你陪我。”

路灯照射下,他左脸颊上的淡疤隐约可见,他需要她,她义无反顾。

“好。”

经过通报,拿到了临时停车卡,他这才能开车回到自己的家。

来到最上层十六楼,二十坪大的客厅坐了一堆人,没开电视,没人说话,气氛僵滞,他们的出现让大家全看了过来,也挂起了客套的笑容。

“明瀚,你总算回来了,这位是……”大姊喊道。

“她是萧若屏。”王明瀚选择最适合她出现的身分。“我的未婚妻。”

他为她一一介绍在场的亲人,萧若屏立刻由他们的座位分出三派。

大姊、大姊夫和他们的儿子坐在一起,二姊、二姊夫和三子王明灌又是一派,然后是夫人和二子王明鸿,他们则是变成第四派人马。

“萧小姐是哪家的千金?”才刚坐下,二姊马上问话。

“我是福星机械的总经理。”萧若屏大方地回答。

“什么秋星机械?没听过。”二姊一副审讯的口吻。“你们公司多少人?年营业额多少?一股几块?”

“我们公司目前一百零八人,今年预估——”

“呵,王业电子一个业务部门就一百名员工了。”大姊插话进来,转向当总经理的丈夫,笑说:“要你管这么庞大的事业,真不简单啊。”

“是哦?”二姊不甘示弱,“员工多却做不出成绩,接的都是赔本生意,业务量大有什么用?一个不会赚钱的总经理比冗员更可怕。”

“电子代工业削价竞争很厉害,我们能接到订单算很好了。”大姊夫毕竟有他上市公司总经理的气势。“我们这么努力在做,最怕的就是有妇道人家不懂经营,挂个董事名义就到董事会乱放炮。”

“姊夫啊,不是我老婆爱放炮。”二姊夫目前“屈居”关系企业的总经理,笑得阴侧恻的。“连不懂财报的菜篮族都知道你不会赚钱,害我们王业的股价直直落。嘿,总经理可不是终身职喔。”

“姨丈,”大姊的大儿子说话了。“我爸爸重视的是集团整体利益,要不是我们接单,你做下游OEM的会有业绩吗?请不要以偏概全。”

“这里没有第三代说话的余地,你闭嘴。”二姊不客气了。

“我是业务一部的副理,我是就事论事。”大甥儿也很强硬。

“我这儿子是会做事的。”大姊得意地说:“而且还比他的小二男舅、小三舅舅更早进集团,凭着本事升上副理。明鸿、明灌啊,要好好跟你们的甥儿学学。”

三舅就三舅,不用再冠一个‘小’字。”二十二岁的王明灌年纪最小,讲话声音可不小,脾气更不小。“在王家讲的是辈分,就算吃饭,还轮不到外孙坐主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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