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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过天青 第26页

作者:杜默雨

窦我陶见女儿神色激动,忙示意丫环过来,自己也赶忙招呼客人。

“张爷,这边坐,这套确是吴山瓷,错不了了。”

“原来我买到了上等货色。”张同神色甚是满意。“莫公子是府上的人?我瞧他很懂瓷,也在瓷市买了不少好货。”

“你知道他哪里去了吗?”窦云霓急问。

“这我就不清楚了。我四处行商,只在京城跟他有一面之缘。原先我还怕是假货,刚好路过洪城,顺道过来吴山镇瞧瞧,求个鉴定。”

“他绝不会卖人假货!”窦云霓好矛盾,既不舍他卖了这套瓷,却又为他辩解。

“是,小姐说的对。”张同点头道:“我看莫兄是正人君子,又是行家,看来是他帮窦家窑到京城搜集名瓷了?”

“呵呵。”窦我陶干笑带过。

窦云霓呆愣站着,目光无神,仍是胶着在那套“吃饭的家伙”上。

“小姐,既然没事了。”宝月和吟春见老爷拚命使眼色,早已扶在两侧。“我们看是要回去赏美人草,还是去忙活儿?”

张同目送窦云霓离去,勾起了半边嘴角,眼睛冷冷看着,再转回头,又是一张做生意的热络笑脸。

“窦老爷,如今鉴定是窦家窑的真品,我一定是要好好收藏了。既然都来这一趟,又见识到知名的吴山瓷,我想跟你们进一批货。”

窦我陶打起精神。“来,张爷请,我们过去作坊那边瞧。”

第8章(1)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行智和尚握着竹笤帚,笑嘻嘻地朝大殿里的一个空蒲团说个不停。

“傻和尚又在发癫了。”来往的香客指指点点。

觉净寺的师父们虽是见怪不怪,还是走过去拉他。

“行智,别站在这儿,这边是要给上香的施主拜佛。”

“阿弥陀佛。”行智一边走,一边猛盯着空蒲团。

被“看”到了。即便没凝着任何人,莫离青还是不得不离开蒲团,“让位”给拜佛的香客。

他原是想到觉净寺听闻佛号诵经,好能息下他的执着心,岂料行智师兄具有灵通,竟是瞧见了他,地也不扫了,一直要“问候”他。

他该去哪里呢?起心动念,他又回到了窦府。

他苦笑。这份执念已经是不可动摇了。既然想守着她,那还是顺心而为吧,只要不让云霓见到他即可。

早已忘了当初为何而守。两千年了,太久远的过去不重要,最重要的还是时时刻刻能守着云霓,他已心满意足。

夜,渐渐深了,他来到云霓房外,心却烦躁了起来。

真是心满意足吗?再守下去,会见到她跟另一个男子成亲、生子、白头到老,而他呢?仍是一缕苦守她的孤魂,就在旁边默默祝福她吗?

不!他不愿。他不为过去两千年的守候要求回报,而是他生在此世,他的喜、怒、忧、惧、爱、憎、欲七情皆因云霓而起,他不再心如止水,而是一个活生生、有情感波澜的男人,他何必等到下一世重新再来?他这一世就要圆满他对云霓最深刻的感情。

刹那间,他已来到了她的床边。

她并未放下床幔,窗外的水影映墙,月华如昼,一室明亮,她睡在皎洁的月光里,脸蛋着上柔美的月辉,小嘴微张,更显娇憨可爱。

春寒料峭,她仍改不了贪看水光的习惯,开了窗,看着就睡着了。

挖了这个池子后,他总会算好时间来到她的房间外,若丫环没帮她关窗,他就会悄声掩了窗扇。

走到窗边,他伸手去拉窗板,却是怎么也模不着。

方才激躁的心情消失不见,换成了深沉的无奈。

如今他能做的,就是静静坐到床沿,好好地看她。

彷若灵犀相通,她同时睁开了眼,没有惊奇,没有害怕,好似睁眼看到他是最自然不过的事,一双瞳眸眨也不眨,就直直瞅着他。

瞅着,瞅着,万籁俱寂,没人说话,月光静悄悄地在她脸颊照出两条泪痕,他的心陡然痛了。

“夜里还凉,记得关窗。”他先开了口。

“我在作梦?”

“是的,你在作梦。去关窗。然后继续睡。”

“不!”窦云霓猛然伸手,抓住他的手臂。“我不是作梦,离青哥哥,是你!”她坐了起来,极力压低声音,泪水在眼眶打转。“我会小小声的,不吵醒宝月吟春,你不要再走。”

她紧紧抓握的掌心烫痛了他,他无法跟任何人事物感应,唯独云霓,他是如此真实地感受到她,这样紧密相连的情分又岂能轻易割舍?!

“你躲哪里去了?”她又问。

他无法回答。

“还骗我说跟人家订亲。你不要再拿这招骗我了,故意对我坏、对我凶,想要我讨厌你呀?那你何必巴巴跑来说喜欢我,想要娶我?”

“那是作梦了。”

“绝不是梦。你能跑来梦里跟我唱雨过天青,然后就送来了一只雨过天青笔洗吗?”

“送到了。”

“瞧,承认了吧。”她俏皮的语气里仍是含着泪光,朝他展露甜笑。“还有呢,听说我吃美人草,便叫裴家一送来了,是不是呀?”

“裴家一,他来了?”

他惊讶之余,又是无奈。好心的裴家一是来完成他的“遗愿”吧。

难舍云霓啊!一次又一次的分别,只是更拉近他们的心;他不觉回握那柔软的小掌,最后一次将她的温软美好收藏在心。

彼此感应太强,他甚至不能再留在她身边守候她了;再有不甘,再有不舍,他还是得走上奈河桥,喝碗孟婆汤,然后彻底遗忘她……

“云霓,听我的话,嫁给白颢然。”他缓缓地抽开手,艰难地道。

“我不依!”她赌气地抓回他的手。“咱现在找爹去,我已经跟他说我要嫁你了。”

“云霓,你长大了,离青哥哥没办法永远陪伴在你身边。云霓是个聪明勇敢的好姑娘,你得学会自己去面对人生,纵有悲欢离合,让你伤心难过,可你要记得,雨过了,总会天青,随时抬头一看,天空那么广阔,日头那么晴朗,还有什么好烦恼的呢?哭过了,就像被大雨洗干净了,就该收起眼泪,笑一笑,又能开心过日子了。”

“你在说什么呀!”她握住他冰冷的手掌,听出他正在为远行做“交代”,心头一酸。“你还是要走,所以你卖掉了‘吃饭的家伙’?”

“我没卖!”他大吃一惊,月兑口而出。

记忆迅速拉回,直到此刻,他才记起,他是被杀死的。

暗黑的山路上,两个歹人拿刀猛刺他,夺走他的包袱,想来是他们拿走“吃饭的家伙”,月兑手后让云霓见到了。

他甚至不知道是谁杀死他……他突然忆及,他们说他是姓莫的,所以--这不是山贼临时起意行凶抢夺,而是有预谋?!

他跟谁结仇了?

“离青哥哥,你既然没卖,为什么……”

“云霓,你在哪里见到‘吃饭的家伙’?”他急问。

“小姐。”吟春披了外衫,打着哈欠走过来。“你又说梦话?”

“我是在说话。”

“你好会作梦,整夜嘀嘀咕咕的。”吟春帮她放下床帐。

窦云霓仍握住莫离青的手,他就坐在她身边,吟春竟是视若无睹,甚至从他膝头前拂过,穿越他半个身子过去放另一边的床帐。

她震骇得说不出话,只能凝望神色极为忧伤的离青哥哥。

他刚才的话,简直就是诀别;其实,接连两次无法解释却千真万确的相见,她不是没想过,她可能是见到离魂的离青哥哥,只是她绝对不愿意、也不敢往那边想,可如今事实摆在眼前……

“吟春,你现在有见到谁吗?”她颤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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