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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有灵犀 第13页

作者:杜默雨

“臣已记下。”苏丞相坐在圆凳上,回禀道:“明日便派几个任事负责的官员前往访查。”

“还有香路一事,朕已着孟敬到云顶关做准备。朕另外发旨,要边境各城官府和驻军协助,你也关照一下。”

“若需粮草兵源,兵部没有问题。”苏丞相知道皇上向来少年老成,治国严谨,从不吃臣子奉承这一套,但此刻他还是由衷地道:“皇上开辟西南香路,不仅打出一条商路,同时也可以打通我天穆国和波罗国的朝廷往来,实是高瞻远瞩,微臣佩服至极。”

“这不是朕的主意,是另有高人指点。”穆匀珑逸出微笑。

“哦?”苏丞相十分好奇,朝中诸臣没人有年轻皇上的雄才大略,不知还有谁有本事指点。“敢问……”

“丞相,你日日进宫议政,也曾去过朕的寝宫,你看得出朕有什么特别的癖好吗?”

有吗?苏丞相疑惑地张望。前方那张大桌已历经四个皇帝,还月兑了一块漆,皇上惜旧情,并不换新的;而且即位以来,也没听说皇上搜罗什么珍奇宝物;再瞧向壁边书架,下面摆着一个古朴的博山香炉,阵阵香雾袅袅飘出;皇宫本来就处处熏香,不只是给皇族一个舒适的环境,也有驱虫除秽的实际功能;特别是早朝时,文武百官来自四面八方,吃蒜的、狐臭的、爱流汗的、不换袜子的、不洗澡的,什么味道都有,若不在金銮殿四周角落摆上大香炉,恐怕就先熏倒一堆朝臣了。

他大胆抬眼看去,皇上正拿出一个香袋,捣在鼻前吸闻着,似乎是在闭目养神;这也没什么稀奇,像他就爱吸鼻烟,提神醒脑,好能为朝廷戮力效劳。呵,既然他都当上丞相,就不必悬梁刺股虐待自己了。

“丞相?”穆匀珑放下香袋,唤道。

“微臣看不出皇上有任何特别喜好。”

“这就好。”穆匀珑神色一正。“宫里若有任何用度,自然会由内务府采办。你传朕旨意,请我朝诸臣莫要揣摩上意,或找借口想着要送什么东西给朕,这等劳民伤财之礼,朕一概不收。”

“遵旨。”万民之福啊。

“绍王爷晋见。”外头侍臣喊道。

“宣。”穆匀珑靠上了椅背,又拿起香袋闻着。

绍王爷穆匀琥走了进来,跪拜下去,结结实实磕了一个头。“臣弟绍王匀琥拜见皇兄。”

“绍王请起。”

穆匀琥心知不妙,以前他跪下还没磕头,皇兄就说免礼,今天要他行如此大礼,大概是要教训他了。

“病好了?”穆匀珑放下香袋,问道。

“回皇兄,好了。”

“赐座。”

还好,还有位子坐。穆匀琥坐到侍从端过来的软凳上,忙跟苏丞相点头打个招呼。

“朕是问你的鼻病,也好了?”

“真的好了。”穆匀琥神色欣喜,不可思议地道:“皇兄好稀奇的药方。臣弟通了鼻子,至少打了百来个喷嚏,好像将藏在里头十几年的陈痼全打出来了;再睡上一天一夜,起床后头脑清新,精神百倍。”

“用了老姜、朝天椒、还有最好的冰片,不信逼不出你的顽疾。”

“吓!”苏丞相吓了一跳,这是哪门子的刚烈药方?

“多谢皇兄。臣弟鼻子一通,什么味道都闻得清清楚楚,像是蘅薇阁这里头的橘子香味……咦?这季节有橘子?”

穆匀珑握紧手里的丝绢香袋,里头放了一块寻常不过的旧衣布条。

他低头凝看半晌,这才收进怀里,然后拿起桌上一张纸片。

上头的字迹歪斜无力,当初他一收到信,差点吓掉他半条魂,一路快马加鞭,并派人来往京城传报消息;听说绍王爷尚能喝水进粥,他还是心惊胆跳,日夜兼程赶回了京城。

他看到的是一个撑着病体召见大臣商议国事的弟弟,当下赶人回宫休息,命太医全力诊治,过了十日,总算药到病除。

“弟重病难愈,病榻缠绵,思兄心切……”他念出弟弟的亲笔信。

“臣弟该死。”穆匀琥赶忙起身。哥哥在外头玩得正高兴,他竟风风火火把人家叫了回来。“实在是鼻病所累,半夜又着了凉,发烧头疼,三天无法下床,累坏了皇叔和丞相,所以才赶快请皇兄回来。”

“你没事就好,以后遣词用字当心些,别先让朕吓出病来,坐!”

穆匀珑训完,折起小小的纸片,收到案上一只沉香木匣。

“谢皇兄关心,臣弟回头会再用功,多读些书。”穆匀琥看到哥哥珍藏起他的信件;心头暖洋洋的,也就乖乖听训。

“你不只要好好念书,现在鼻病好了,更得锻链体力才是。”

“是,臣弟现在每日练太极导引半个时辰,强健体魄。”

“好,你再休养个三天,朕命你为监国王爷代朕行事。苏丞相,还请你费心辅佐绍王爷了。”

“啊?”穆匀琥和苏丞相面面相觑,皇上还要出去玩?

“匀琥,就一个月,朕给你带个皇嫂回来。”

“哈!”穆匀琥惊喜大叫。“真的找到了?”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我朝大喜啊。”苏丞相喜形于色。

“大婚之事还请暂勿张扬,一切等朕回来再说。”

穆匀珑不改内敛本性,却也惊讶自己竟是这么急于透露出好消息。

他抚向怀中的香袋,毋需拿出嗅闻,属于她的味道早已珍藏在心。

走得太急,很多话来不及说,不知远在青檀镇的她,可好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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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雨不绝,浙沥浙沥敲打在屋瓦上,郁相思坐在窗前,两手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看雨。

竹篱笆上的小黄花被雨水淋得垂头丧气,青翠绿叶问却也窜出了更多初生的小毕,瓜形微弯,好像一抹淡笑。

那抹淡笑不但带走了她的心,也拿走她一条扎在房间柱子上的橘香布带。明明她打从八岁搬来后,一年扎一条,扎到了十八岁,已有十条,怎么她打扫房间时,数了数,就不见了那条碎花旧衫缝成的布带呢?

他走得那么急,怎有空解她的布条?莫不早在半夜就偷了吧?

唉,不知他弟弟病好了没?他一定很疼他弟弟;换了她,听到家人生病,也会很紧张,其它事情全顾不得了。

所以,他忘掉他喜欢的立雪香,根本忘了讨,她也忘了送。

在他的生命里,还有很多重要的人、事、物,都是她所不知道的吧。

郁相甘和阿甘嫂坐在桌前摘菜,两人互看一眼,除了雨声,就是妹妹忽轻忽重的叹息声了。

郁相甘受不了了,高声问道:“小思,那只种田的龙几岁了?”

“不知道。”

“我看他大概三十岁。”郁相甘咕哝一声,又问:“成亲了没?”

“我没问。”

“他有说什么时候再来吗?”

“没有。”

“小思,你根本不知道他是谁,他不会来了。”

“哎,不来喔……”郁相思整个人趴到了窗台上,又出了神。

“他只是来游山玩水,回去就回去了。”瞧那家伙惹得他家小思魂不守舍的,郁相甘气急败坏。“你这样单相思有什么用?”

“哥。”郁相思总算转过身。“你知道爹为什么给我取名相思?”

“我有个相字,叫相甘,你就是相思了。”

“爹娘不知道相思的意思吗?”

“听说咱青檀镇以前的家,院子里有一棵相思树。”

“有吗?我怎么没印象?”

“小思,我记得。”阿甘嫂回忆道:“小时候我们常常在树下玩,树上不时掉荚果下来,剥开来看,里头有一颗颗的红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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