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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曲 第15页

作者:杜默雨

背上湿湿热热的,夜风这么凉,他早就不再流汗了,又怎会有汗水浸湿他的衣服呢?

夜风里,流水呜咽,还有忧伤的哭泣声,轻轻柔柔地刺痛了他的心。

他如梦初醒,那是桃花,她的泪,她的拥抱竟是如此贴近他啊!

“桃花……”他转过身子,凝视她不断滚落泪珠的眼眸。

从头到尾,她仍然单纯地以为,他是因为了救不了小女孩而难过;然而,他心底更巨大、更深沉的悲痛,又岂能跟她说个明白?

他也只是一个小小的、没有势力的、不懂得作威作福的亲王么子,他不能改变朝廷,也不能改变父亲、兄长--但是,他可以改变自己。

“对不起!桃花,对不起,我糊涂,只顾着自己难过,却让妳担心了。”

“阿楠?!”

“我发誓,我这辈子一定要作一个好大夫,绝对不让桃花失望。”

“阿楠!”她喜极而泣。

“桃花,不哭了,妳说妳不爱哭的。”唉,都怪自己痴愚,明明告诉自己不让桃花伤心的,怎么又让她哭成了泪人儿!

他心疼不已,想为她抹泪,却在最后一抹晚霞余光里,看到一只黄扑扑、灰泥泥的大掌。

“哈,你的手好脏!”尹桃花也看到了,脸上的笑容像朵花般绽放开来。“当大夫的不能脏兮兮的,来,我帮你洗手。”

两人彼此扶持站起,她牵了他的手,来到水边,蹲了下来,再将他的双手浸在水里,抓着一根一根的指头,很仔细地为他搓洗。

他像个小孩似的,任她为他洗手,全心全意感受那温柔的触感。

“哎呀!阿楠,你的手……”她叫了一声,举起他的手,翻来翻去瞧着,急道:“好红!都肿起来了,痛不痛?都叫你别乱打、乱捶了,怎么办?要赶紧消炎的,可我们所有的药都分出去了。”

见她焦急慌张的模样,朱由楠笑得很开心。“桃花,妳说该怎么办?”

“人家这么急,你还在笑……对了,我知道了。”

尹桃花丢下他的手,从口袋掏出几条巾子,浸了浸河水,绞个半干,他见状也乖乖地平举起双手。

她将湿巾子包裹在他红肿的手掌上,“这水冰凉,可以暂时消肿,但我们还是得赶回洛阳敷药。”

宋铨站立一旁,已经等候许久。“少爷,起风了,请披上披风保暖。”

“给桃花披着吧。”

“咦?”尹桃花疑惑地看着他。

“桃花,妳女子体质较虚,别着凉了。”

“不,阿楠,你衣服湿,别让风吹着了。”

宋铨将披风递给尹桃花,咳了一声,“少爷,尹姑娘,我先过去拉马车。”

尹桃花抱着那件披风,“阿楠,这样子好了,我们猜拳决定,剪刀、石头、布!炳,我赢了。”她不由分说,立刻出了一只剪刀。

朱由楠只能呆呆地看着两只被密密裹住的手掌,他不用出,就是一块布。

“不公平啦!桃花,妳作弊!妳太快了,我本来要出石头的……”

“给你!”她踮起脚尖,笑着将披风围上他的肩头,迅速系上带子。

“等等!”他想解开带子,但十只指头都被裹了起来,无从解起啊。

“阿楠,回洛阳了。”她回眸一笑,拉起他的手腕,跑向马车。

皓洁明月高挂中天,遍照黄土地,马车再度启程,缓缓前行。

第六章

两个月后,过了中秋,天气转凉,黄叶辞了枝头,飘零大地。

斜阳在后,马车向东行,前头宋铨驾车,后头两人不坐车厢内,而是垂下四只脚荡呀荡,并肩坐在车后看斗大的红红落日。

“去年的芳草青青满地,去年的桃花依旧满枝,去年的燕子双双来至,去年的杨柳又垂丝,怎么去年的人儿……”

“去年的人儿,怎么了?”朱由楠听着她清脆的歌声,舒展了眉头。

“说起这年头,真是一年不如一年了。”

“所以这曲儿不好。”尹桃花摇摇头,露出笑靥道:“我唱一首好听的给阿楠听--老渔翁,一钓竿,靠山崖,傍水湾,扁舟来往无牵绊,高歌一曲斜阳晚。”

“这首怎么没桃花?”

“哪来那么多桃花的曲儿!而且我再唱下去,也让你听腻了。”

“不,不会腻,我听了很欢喜,”咦,奇怪,不会脸红了耶!

倒是尹桃花脸蛋一热,故意转开了脸。“你欢喜,我可唱得累,这样吧,换你唱给我听,”

“啊?我?这天干物燥的,我嗓子很破,听不得的。”

“回去帮你熬碗桔皮汤,滋润滋润嗓子,以后还要唱更多曲子给我听。”

“嗳,妳已经学会养生了。”朱由楠笑意温煦,诗词曲赋难不倒他,若得桃花为他夏天奉上凉茶解热、冬日熬汤润喉,他唱再多的曲儿也愿意。

“我唱了喔,妳别吓到。短短桃花临水岸,轻轻柳絮点人家……”

马车一顿,蓦地停了下来,马匹嘶鸣,打断好不容易才开启的金口。

一人一骑站在道上,硬是挡住了去路,马匹上的人物一身劲装,器宇轩昂。

宋铨并不急着护主,只是冷冷地瞧着来人,“是你?有何贵干?”

朱由楠拉着桃花跳下马车,转到车前瞧个究竟,

“阿楠大夫好歌声,还记得我吗?”那人微笑道。

“吓!”此人总是突然出现,真是吓他一跳,“是姓贺的?”

“贺大哥!”尹桃花惊喜地人喊一声,“你身体都好了。”

“托桃花姑娘的福,一切安好。”贺擎天跳下马匹,抱拳笑道:“这些日子,听闻一位善心的游大夫在洛阳附近乡村义诊,旁边跟着一位会拿糖哄小朋友吃药的桃花姑娘,想来就是二位了。”

“还有宋大哥,他很辛苦,载着我们四处跑。”尹桃花笑着指了指宋铨。

“宋兄弟,你们是恩德广披,造福百姓啊!”贺擎天有礼地抱拳。

宋铨跺开脚步,面无表情,但视线仍放在他身上。

贺擎天不以为意,笑得爽朗,开门见山地道:“阿楠大大,无事不登三宝殴,我商洛山有个兄弟要请你瞧瞧,”

就是会给他找麻烦!朱由楠摇头笑道:“该不会又要我缝补了吧?”

“正是。”

“桃花,我们还有缝补的药物针线吗?”

“有,今天没遇上受伤的病患,所以没用上。”

“少爷,天色已晚。”宋铨出声了。

“是很晚了。”朱由楠望看天边卷成丝丝条状的红云,再转向身边那双清澈的眼眸,“可是,桃花,当大夫的就算半夜有人敲门,也得努力从被窝里爬起来看病,是不是?”

“是啊!”尹桃花笑靥明朗。

宋铨不再说话,跳上马车,拉起缰绳,少爷的方向就是他的方向。

“还请贺兄带路了。”朱由楠也扶着桃花上车。

贺擎天点头,矫健地跃上马匹,带领马车奔向目的地。

夜色黝黑,田野阡陌纵横,数间农家小屋点缀其中。

日入而息,放眼望去,一片漆黑,其中却有一家以黑布幕遮了窗户门板,挡住屋内的烛火通明。

“吓!这么严重才看大夫?!”

朱由楠仔细检查伤口,不由得皱起眉头,手上已接过桃花递给他的清创药粉,准备清洗伤口。

“大夫,请你一定要救赵云啊!”旁边一个姑娘语气焦急。

“他叫赵云?”朱由楠对这群人的兴趣更甚于伤势。

“我们商洛山有结拜七兄弟。”贺擎天神色凝重的解释道:“我是大哥,赵云是老七,大家情同手足,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同生共死,缺一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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