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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曲 第11页

作者:杜默雨

她心头一动,忽然很想帮他洗衣服,流汗脏了,她就为池洗得干净清爽。

“好了。”

朱由楠小心翼翼地打了结,拿过剪子剪掉鱼肠线,知释重负地喘了一口气。

尹桃花伸过手,抹掉一颗即将滑落他下巴的大汗珠。

“咦?”朱由楠觉得有什么东西,伸手模了模下巴。

“桃花不知道擦湿了几条帕子,连袖子也湿透了。”贾胜佗出现身后,微笑抚模一把黑胡子。

尹桃花卷起了湿袖子,那也是她拿来帮阿楠擦汗水的,“阿楠救人,我能帮点小忙,我很开心。”

朱由楠这才明白,今天汗水没渗入眼里痒着了他,并不是他忘记流汗。

贾胜佗蹲下来搭上病人的脉搏,问道:“阿楠,你把这家伙弄昏了?”

“不,是他过度耗弱,加上麻沸散起了作用。不过让他睡一觉也好,我已经给他吃过补血丸,让他先撑住体力,过一个时辰再喂他喝药。”

“阿楠,你缝太久了,下回熟练些,得减少一半的时间才行。”

望着那歪歪斜斜的缝补线,朱由楠顿时胀红了脸皮。

“可我缝大血管,又缝了皮……”实在是很伤眼力、又很耗费心神耶!

但技术不好,就得认错,他回去得再找块猪皮练习,顺便请桃花教他缝出漂亮的线条。再怎么说,贾大夫是他的师父,他还是要恭敬。

“我知道了,下次改进。”

“嘿,阿楠毕竟不是书呆子,出师了!”贾胜佗把完脉,放心地站起身。

“贾大夫,你早该过来看他的。”朱由楠不免要埋怨一句。

“咦?你学那么久的医药,早已能独立看病了。那时小橘生病,你还不敢自己看,硬要叫我老人家天天出诊,桃花,妳说他是不是忒胆小?”

“不会啊,刚才流了一地的血,我不敢看,他都不怕呢!”

尹桃花取了干净的巾子,正在帮姓贺的男人擦拭身上的血迹。

见她碰触别的年轻男人,朱由楠胃里涌起一股酸气,是肚子饿了吗?

“桃花,妳怕血,我来擦吧。”他抢过巾子。

“我来。”又被另一人抢了过去。

“宋大叔?”见了宋铨,尹桃花笑道:“让你看到他了,嘘,你千万别说喔,也不要让红豆她们知道。咦,她们呢?”

“已经吃过午饭,在睡午觉了。”宋铨拿着巾子,直视那个昏睡的男子。

“吓,这么晚了?!”朱由楠按下肚子,确定自己是饿了。

“少爷,这个人……”宋铨神情严肃。

“这……”朱由楠又开始天人交战了,这病人是“盗匪”啊!

“阿铨,你别绷着那张脸嘛!”贾胜佗笑咪咪地道:“今天大家都忙坏了,洛阳城昨夜鸡犬不宁,小儿受惊、大人伤风、老人失眠,这才一堆人跑来看病。官兵也很忙,从昨夜到中午,跑来五趟,问我有没有一个被砍一刀的坏人跑来求医?我说没有啊,被钟指挥砍了,还活得了吗?”

“是被钟卫林砍伤的?”朱由楠很惊讶,不由得望向那姓贺的,钟指挥出身武状元,是洛阳最骁勇的战将,这人竟能逃过他的利剑,绝非一般等闲小贼。

“是啊,听说昨夜商洛山的首领大哥只身闯进大牢,救走他三个兄弟和一整个牢房的人。不过也真笨,一次救那么多人,他只好垫后挡追兵,刚好昨晚值夜守城的是钟指挥,双方见了面,不由分说,大战三百回台,打得难分难解啊!”贾胜佗一双手比来此去,好像亲眼见到两人对打似。

“他就是那个首领大哥吗?”尹桃花突然感到事态严重。

“问他喽!”贾胜佗摊了摊手,“没我的事,我吃饭去了。”

“少爷?”宋铨只是绷紧着脸。

朱由楠这辈子还没做过任何“重大”的决定,他是刚出师的大夫,应该仁心仁术;但他又是福王之子,面对叛逆的盗贼,应该立刻报官捉拿……

尹桃花心里也是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她再怎么不解世事,也明白姓贺的男子犯下滔天大罪,即使他并不是真正的“坏人”……

“阿楠,你快回去,没你的事了,贾大夫,我出去雇车。”

“桃花,妳做什么?”朱由楠忙问。

尹桃花急得红了眼眶,“是我执意留下他,既然医好了,我不能连累阿楠,也不能连累贾大夫,我要赶快送走他。”

贾胜佗抬了眉毛,“四处城门守得紧,妳去雇车的话,也会走漏风声。”

“可是……你们都是好人。”泪珠儿在尹桃花的眼里打转,“阿楠,是我不好,我不知道这么严重,我不能老是连累你,万一有事,我会担起一切,只是……我欠你的房钱,没办法还了……”

望着那晶莹的泪水,朱由楠的心思立刻平静下来。

一个在溪边唱曲、洗衣的天真小泵娘,不该承担这些无所谓的纷纷扰扰的。

扪心自问,是谁让她颠沛流离、担忧受惊,不能再自在唱歌的呢?

“傻!又谈房钱?妳忘了还要照顾红豆和小橘长大?”他露出温煦的微笑,上前轻抚她的头发,像是模红豆、小橘似的。“桃花,既然我救起他,就会尽一个大夫的职责,照顾到他恢复体力为止,接下来就看他的造化了。”

“阿楠……”

“让他住下来吧。再说贾大夫德高望重,官兵也不会随便进来搜查。”

“呵!这小子倒捧起我了。”贾胜佗笑道:“也罢,这里没有多余的房间,就叫这家伙睡仓库的地板吧。”

“那……我可以去准备被褥了?”尹桃花抹了泪,绽开笑容。

宋铨听了,还是脸色严肃,没有说话,只是转身为病人擦拭血渍。

仓库里,依旧闷热,但朱由楠却好像回到溪边,任由那泠泠流水滑过心头,一些困惑不明白的事情,有朝廷的、福王的、流寇的,还有关于桃花的……好像逐渐洗出了清明的脉络了。

三日后,天色微阴,走在街道上,朱由楠一身轻便,心情格外愉快。

“今天倒舒爽,毒辣的日头躲到云后头,不然又流了满身大汗,去了还教桃花猛灌我凉茶。”他的笑意十分柔和。

“七爷,你应该帮尹姑娘找个好人家嫁了。”

“嗄?”

“属下的意思是,尹姑娘也到了适婚年龄,又得照顾红豆和小橘,以福王府的人脉,应能为她找到一个合适的好夫家,让她真正的安定下来。”宋铨也知道冒犯小王爷,但他还是得说明白。“当然,不能让她知道是福王府帮的忙。”

“你在说什么?”朱由楠从不动怒,但此刻竟然恼了。

“七爷,恕属下直言,为了尹姑娘好,您不要再见她了。”

“她在贾大夫那里很好啊!”

“您能娶尹姑娘吗?”

这句话就像一枝箭,直接射入朱由楠的心脏,扎得他猛然一痛,说不出话来。

宋铨又道:“七爷将来还是会娶一位名门闺女为正室,您若为尹姑娘着想,就别让她伤心……”

“别说了!”

“而且,有关贺擎天的事,总是一块大疙瘩,万一让王爷知道七爷救了山城,那……”

“我驾福王府的马车,叫姓贺的躲在里头,亲自送他出城,不就得了?”

“七爷,请恕属下无礼。”

言尽于此,宋铨不再说话,七爷好像自六岁那年的端午节最后一次大哭大闹吵着要喝雄黄酒以后,已经十多年不见他这般任性说话了。

朱由楠踩着垂重的脚步,他知道宋铨向来冷静理智,所言皆为他和桃花着想,但……教他一日不见桃花,这怎么可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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