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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聒噪的女人 第13页

作者:杜默雨

第五章

叶海旭放下电话,凝视桌上那杯烧仙草。

天气渐渐凉了,他的点心由冰品变成热饮,有时候换成胡椒饼或叶包,每天下午准时送到他桌上。

曾经叫她不要再破费买了,她又笑嘻嘻地要他加薪,郝自强也跟着起哄,可惜秀桦回家带小孩了,不然办公室会更热闹。

他和她在阳明山绕了一圈之后,他们仍是若无其事地上班、斗嘴,言谈之间,她很聪明地不涉及他的私事,但他已有一种被她看穿的感觉。

伍忆铃又在外头嚷着:“哇,上个月的营所税又暴增了,缴税缴得好快乐喔,赚得愈多,缴得愈多,中华民国万万税,耶!”

她就是有办法吸引别人的注意。他端着烧仙草走出房间,果然郝自强也一坐上桌子准备打屁了。

“喂,忆铃,妳别算错,如果冤枉缴了,妳得负责向国税局讨回来……哎哟!”郝自强大口吃下烧仙草,却被烫了舌头。

“呵呵,说错话了吧?”伍忆铃开心地在报表盖上印章。“不会错啦,我再呈给郝大副总经理和叶大董事长兼总经理复核,你们可得张大眼睛仔细看,万一真的报错了,大家可是一起死喔。”

郝自强大摇其头。“同学,你看,我们请了什么伙计?哪有这样子恐吓长官的?”

“天国近了,罪人应当悔改,她的报应到了。”叶海旭盯住她桌上那碗刨冰,快手快脚抢了过去。

“喂,叶先生,你怎么可以拿我的点心?你喝烧仙草,不要抢我的啦。”伍忆铃跳了起来,伸手去抢。

叶海旭几步路就到厨房,把刨冰倒入流理台水槽。

“妳不能吃冰!”

“你这个臭鸭霸,”伍忆铃睁大眼睛,双手插腰,大声狂吼。“这是人家最爱吃的薏仁牛女乃冰,你……你……你剥夺了我生存的乐趣!”

“咚!咚!咚!”叶海旭转回办公室,丢出三枚十元铜板到桌上。“我赔妳钱,这杯烧仙草给妳吃。”

“三十五块!”伍忆铃的脸像块臭豆腐。

叶海旭模了口袋,再丢出五元铜板。“妳那个快来了,不能吃冰。”

伍忆铃的气焰忽地消散无踪,全身发烫,心脏打鼓打得咚咚作响。

他怎会知道她的生理期呢?

郝向自强吹吹烧仙草的热气,笑说:“有什么快来了,我怎么不知道?”

叶海旭微笑说:“她这个月会来,下个月也会来,你那个永远都不会来。”

郝自强恍然大悟。“这种事伤脑筋,忆铃,要保重喔。”

听两个男人谈论女人的月经,伍忆铃被激怒了。“喂,叶大董事长,这里是公共场所,你怎么可以无视于女性员工的存在,拿我们女生的事情开玩笑?你有没有听过性骚扰三个字?你虽然没有毛手毛脚,可是言语也构成侵犯,我可以上法院告你,要求精神赔偿……”她说着眼眶也红了。

郝自强忙劝道:“忆铃,我们没有开玩笑,我同学是关心妳。”

“谁要他关心了﹖﹗我活得很好,谢谢!”

叶海旭直视她滚下泪珠的大眼,沉声说道:“伍大小姐,如果妳认为我的言语侵犯到妳女性的自尊,我道歉,赔妳一百万也可以;可是我不能看妳不知死活,自生自灭!”

“你才是不知死活!快给我一百万!”她吼了回去。

“妳就是不注意自己的身体!”叶海旭也吼得很大声。“每隔四个星期,我就看妳抱着热敷垫来上班,又冒冷汗,又拉肚子,秀桦老叫妳去看医生,妳只是随随便便吃止痛药了事,平常又爱吃冰,不知道节制,甚至一边抱热敷垫,一边喝冰牛女乃,结果是愈吃愈痛,对不对?”

伍忆铃被他吼得摊在椅子上。他句句属实,他什么时候这么仔细观察她的生活细节了?

“我看过很多医学报导,即使妳不会痛,医生也劝女孩子在经期前后少吃冰,少吃刺激性的食物,这是对自己身体好,不是我多管闲事。”

这个道理她也明白,只是她一向做不到,她就是嘴馋。

“那……那我不吃了……”克制一下吧。

“不吃还不够,秀桦一直提醒我,要我盯着妳去看医生,刚刚我已经帮妳初诊预约好了。”

“我不要!我是健康宝宝,没有必要绝对不和医生打交道。”

“反正妳就是有医院恐惧症,没人陪伴就不敢去了,是吗﹖”叶海旭凉凉地说:“上次去拆线真是丢脸丢到家了,医生才拿起剪刀,妳就尖叫,害得外面的人以为医院失火了。”

伍忆铃转动右手手腕,她已经很努力贴美容胶布了,但那道疤痕依然清晰可见。她嗫嚅着:“人家……以为会很痛嘛!”

“好,我问妳,割伤的时候很痛,退麻药也很痛,连拆线都有一点点小痛,妳既然怕痛,为什么每个月就甘愿让它痛上两、三天?”

“我……”伍忆铃无语,他说得太有道理了。

“我不跟妳大小声了,最好让妳保持情绪稳定,这也能够舒缓可能的疼痛。明天我带妳去看医生,详细检查一下。”叶海旭训话完毕,正经的表情忽然变得有点古怪。“呃……妳鼻涕掉出来了。”

“啊!”伍忆铃吓得抽出面纸,赶紧抹抹鼻子。在这个大老板面前,她早就没有形象了。

郝自强不可思议地盯着叶海旭。呵,这家伙真是愈活愈精采了。

懊是他发表意见的时候了。“喂,同学,你又要上班时间出去吗?看完医生后,可别拋下我不管,像上次一样,两个人跑去阳明山兜风喔。”

“阳明山”三个字好象孙悟空的紧箍咒,顿时让另外两人感到头痛不安,然而,在彼此的内心深处,却又溢出了一股难言的心动,如同漫山遍野的芒草花,轻盈地随风摆动起来。

“我说错话了吗?”郝自强左瞧瞧,右看看。

“我预约的是夜间门诊。”叶海旭语气充满了火药味。“你要上阳明山吹风,悉听尊便,冻坏了自己负责,本公司没有医疗补助。”

“我是被他绑架上山的。”伍忆铃也别过脸,气呼呼地说。

“呵,我招谁惹谁了?真是没人情味的公司!”

郝自强摇摇头,吃完最后一口烧仙草。这里没有他说话的分,这两个人的连续剧正在上演,他专心欣赏就够了。

诊疗室气氛忙碌,有人在旁边等候,有人躺着等检查,还有人随时打开门进来探看,打印机吱吱印出药单,护士也跑来跑去递单子。

医疗环境如此嘈杂,伍忆铃神经紧绷,只能死命盯住医生写病历的笔。

“妳这个症状,应该是子宫内膜异位症,妳还没结婚,可以内诊吗?”医生头也不抬,专心写字。

“可以。”事前黄秀桦告诉她,如果有性经验,不用害羞,就让医生检查。

“伍小姐,请这边走。”护士请她起身。

转个弯,走到一道布帘后头,一张像怪兽的诊察椅张牙舞爪迎接她。

“请上去。”护士职业化地指示着。

“怎么上去?”伍忆铃看到阶梯,要爬到这么高的椅子上?

“内裤月兑下来,先侧坐上去,两脚张开,放到架子上。”

好吧,既来之,则安之,每个女人都要来这么一遭的。她硬着头皮,望着椅上的干净纸垫,遵照指示,战战兢兢地爬了上去。

“再坐下来一点,再下来,好。”护土发号施令,满意地点点头,再拉起椅子上方的小布帘。

伍忆铃静静躺着,她被独自留在这个小空间,等待医生来“宰割”她。

为什么女人这么麻烦呀?每个月不方便几天,又有一大堆随之而来的毛病,更有各种妇女症的威胁,长了这副器官,就是要忍受这些痛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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