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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眉 第22页

作者:典心

宴席顺利进行时,奴仆们也在猜想着,这个美丽的寡妇,大概也是富贵人家出身,否则寻常的小家碧玉,哪会懂得这些繁琐的规炬?

直到二更时分,那些异国宾客才尽兴的离去。

客栈老板娘早已回去歇息了,而画眉却坚持,要等到宴席结束,确定事事妥当,才肯离开。

心怀感激的管家,一路送着她,直到风府的大门。

门前早有轿子在等着,轿子两旁,还有两个小丫鬟随侍在侧。

“柳夫人,爷吩咐了,夜深了,这些人会送您回去。”管家说道,看着画眉的眼光,都多了七分敬意。“这是爷交代,要交给您的今日薪酬。”他小心翼翼的,从袖子里拿出一张银票。

“请管家替我谢过风爷。”画眉笑了笑,收下那张银票。

“另外,爷还说了,今日劳累了柳夫人。”他转过身去,从奴仆的手中,拿过一个精美沉重的锦盒。“这是安胎的补品,请您带回去,补补身子。”

她却摇了摇头。

“这补品,我就不收了。”她弯着嘴角,噙着浅笑,态度温和却也坚决。“我只收我应得的,请转告风爷,这盒补品我心领了。”

避家捧着锦盒,有些不知所措。

“但是,那个……柳夫人……”

“管家还请留步,送到这儿就行了。”她不着痕迹的打断,接着转身,在小丫鬟的伺候下,走下门前阶梯,坐进轿子。

避家捧着锦盒,目送轿子离去,心里还在担忧着,这事没办妥当,该怎么跟主人交代,却浑然不知,这一切早已落入主子眼里。

二楼的绮花窗前,身穿黑衣的男人,静默的站在那里,看着她走出门、看着她拒绝、看着她离去……

一切,似曾相识。

每次见她离去,他就会再度体验到,那五内俱焚的痛。

夜色之中,轿子逐渐远去,月光盈盈洒落一地,银白得像那个下雪的夜。

直到那顶轿子,消失在街尾,他仍站在原地,看着她离去的方向,久久没有动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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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之后,风家对她的礼遇,远比先前来得殷勤。

每日她踏出家门时,轿子早已在门外等候,送着她去熬粥,再送她回饭馆。每回宴席过后,也是由轿子送她回去,从不曾让她走过一回夜路。

那次宴席过后,一个月之内,风家又招待了宾客数次。

每一回画眉都处理得妥当完善,让宾主尽欢。但这么一来,她每日要照料餐馆,又要到风家熬粥,遇着宴席时,工作量更是倍增,等于是蜡烛两头烧,几次下来,她也渐渐觉得吃力。

某次,宴席结束,气候燠热,她额上的汗珠未擦,踏出风家时,偏又吹着了一阵夜风。

起初画眉也不在意,但是,第二天她就隐约觉得,身体有些不适,整日头重脚轻。

到了第三天清晨,她已经头昏眼花,全身酸疼,病得几乎下不了床。

画眉强撑着起身,忍着一阵阵不适,写下熬粥所需的材料,跟各项步骤,交给照料她起居的小丫鬟。

“莺儿,妳把这个交给轿夫,就说我身体不适,今日不能过去,请大厨照着这方式熬煮。”只是说话,就要消耗她不少力气。她抚着胸口,微喘的再说:“过几日我身子好转,再登门致歉。”

小丫鬟捧着字条,咚咚咚的跑出去,对着轿夫,一句一句的重复画眉的话,没有半句遗漏。

等轿夫扛着轿子离去后,小丫鬟才又跑回来。

“夫人,我先扶您回去躺着吧!”莺儿年纪虽小,但是聪明体贴,将画眉伺候得无微不至。“您再休息一会儿,我去煮些清粥,您多少吃一点,这病才好得快。”

画眉虚弱的一笑,卧回床榻上,倦累的闭上双眸。

只是,她才休息了一会儿,连莺儿的清粥都还没煮好,门外的骚动,就让她惊醒过来。

莺儿匆匆跑了进来,喘着气报告。

“夫、夫人,风家的老爷子来了!”

她的雇主、她的房东,那个被人们传说,脾气古怪、喜怒无常的神秘富豪,竟然会大驾光临,来到她这小小的院落?

画眉撑起虚弱的身子。

“莺儿。”

“在。”

“替我更衣梳妆。”

“但是,夫人,您需要休息……”

“贵客来了,我不能失礼,至少得去致谢才行。”

莺儿嘟着小嘴,虽然不赞同,但仍拿出衣裳,迅速替画眉更衣梳妆。

半晌之后,画眉才踏进洁净俭朴的客厅。她虽然打扮妥当,但是服贴的衣裙,梳整后的发,更衬得她病容苍白,更惹人心疼。

男人坐在椅上,黑纱笠帽后的眼,看着她虚弱的走近,心疼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风爷,多谢您还特地走了这一趟。”她挤出笑容,轻声说道。

他嘶哑的问:“妳病了?”

“只是略感不适,只要休息几日就——”话还没说完,她就觉得眼前一花,晕眩得站不住。

下一瞬间,那个身形佝凄、被众人传说身染重病的神秘富豪,突然闪电般起身,以极快的身手,接住她瘫软的身子,将她抱入怀中。

“卧房在哪里?”嘶哑的声音响起。

莺儿被这景况,吓得有些不知所措,眼儿眨啊眨。

“呃……在……就在里头……”她撩开门帘,替他带路,眼睁睁看着风老爷子把画眉抱进卧房。

虽说,风老爷这举止,极可能只是出于关心,但是毕竟男女授受不亲,这样的举动,实在是太不合宜了。

被揽抱住的画眉,喘息着想拒绝,但是却又虚弱的说不出话来。

一会儿之后,她终于被放下,平躺在柔软的被褥上,他已经抱着她,放回了床榻上。

或许是病得太厉害,朦胧之中,她竟然觉得,这个男人的怀抱,有些似曾相识,像极了另一个男人——那个她曾经深爱过,却又用最残忍的方式,伤她太深太重的男人……

她抗拒着,不再去想。

长长的眼睫,如蝴蝶羽翼般眨动,一会儿之后才睁开。她病得有些蒙眬的视线,望见床畔的黑色身影。

“风爷,抱歉……”她挣扎着开口。

“别说话。”嘶哑的声音,靠得很近。“妳不舒服,就歇着。”他掀开柔软的被褥,覆盖在她身上,动作轻柔。

站在门外的莺儿,眼睛瞪得更大,一句话也不敢吭。

呜呜,怎么办,她好担心夫人,但是风老爷子又好可怕!她扯着门帘,站在原地探头探脑,既担心又害怕。

黑纱笠帽微侧,凌厉的目光扫了过来,即使隔着黑纱,也让莺儿吓得连退好几步。

“我带了补汤来,搁在厅上,去温热过,再拿进来。”嘶哑的声音,有着让人无法拒绝的威严。

莺儿哪敢拒绝,立刻点头如捣蒜。

“是!”

说完,她三步并作两步,像是身后有鬼在追似的,匆匆跑了出去。

卧房里头静了下来,只有画眉浅浅的呼吸声。

倦累让她再度闭上眼睛,她察觉得到,他还留在房里,没有离去。照理说,卧房内有着一个男人,肯定会让她紧绷得难以休息。

但是,不知是因为病得太重,或是其他的原因,纵使知觉到,他就站在床边,她却只觉得安心。

不应该是这样的……虽然他身有残疾,但是再怎么说,他都是个男人……

她知道自己应该起身,开口请他离开,却没有力气。

一条温热的毛巾,覆上了她的额。某种暖烫人心,又有些熟悉的感觉,迷惑了双眼紧闭的她。

不是他……

不是他……

不是他……

这不是他。而是另外一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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