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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眉 第11页

作者:典心

她一度怀疑,他是在外头喝多了。却又想起,他是千杯不醉的好酒量,而昨夜两人亲昵相贴时,她也没闻嗅到半点酒味。

她只能隐约猜出,他的反应如此不寻常,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昨晚,她没有机会开口,但是这会儿,天色已亮,她可以去找他,当面问个清楚。

画眉撑着酸疼的身子,起身梳洗了一番,才换了衣裳出门。

她走遍整座宅邸,问过所有人,却没有人知道夏侯寅的下落。她微蹙着柳眉,来到人来人往的粮行,却还是寻不见那熟悉的身影。

“管事。”她转过头,询问正忙着点收红豆的管事。“虎爷出门了吗?”

避事连忙搁下工作,走到她面前报告。

“是的。”他低着头,仔仔细细的说道:“虎爷今儿个一早,就跟二夫人一块儿出门了。虎爷交代,这趟是要去芦城谈一桩事情,快的话三天,慢的话五天,才能回来。”

画眉微微一愣。

这件事情,她完全不知道。

夏侯寅从未跟她提过,将要出远门、数日不归的事情。他更从未跟她提起,将要带着董絮,在外度过数夜的事。

“虎爷还交代了什么吗?”她又问。

避事仍是低着头。

“除此之外就没有了。”

那就是说,他并没有留下只字片语给她。

不论是将出远门,却半个字未提;或是带着董絮,离家数日;还是没有留下口信给她。这些事情,以往都不曾发生过。

她想问的问题,都来不及问出口,他却又留下了更多的疑问。

一阵寒风吹来,站在粮行前的画眉,蓦地觉得好冷好冷。

比起昨日,今日似乎又更冷了。

这一天,梅园里的梅树,也落尽了最后一片叶。

第五章

冬季从那天开始了。

直到第六天的清晨,画眉仍没见到夏侯寅的身影。

他这趟远行,超过了预定的时间。她昨夜无法入睡,不安的等到破晓,天亮之后,她开始忙起家务,却总不时会注意天光,端详着时辰。

直到接近晌午,管事才让丫鬟前来传达,她先前订制的桌子,王家老师傅已经如期完成,今日特地送了过来。

正在镜前装扮的画眉,穿上丫鬟递来的外裳,才好抵御外头的寒风。

外裳是柔软细密的羊绒,取小羊羔最柔、最软的颈下毛织成,染成柔柔的蓝色,领口还缀了一圈雪白的狐毛,是新婚初期,他为了畏寒的她,特别请人裁制的,只要一穿上,就能隔绝冬季的严寒。

系上外裳的丝带,她走出梅园院落,来到大厅里。

厅上搁着一张百寿卷头桌,用料是乌木,属于上品,极为珍稀。而寿桌上的雕工更是精致绝伦,虽然造型俭朴洗炼,但架构严谨,榫卯精密合宜,再配上乌木的细腻木纹,不但珍贵且大器。

画眉低下头,仔细瞧着这张百寿卷头桌,不由自主的赞叹着。

“王老师傅的手艺,果然是南国第一,这张卷头桌堪称珍宝,足以流传后世了。”

王老师傅那张老脸,好不容易露出一丝笑容。

“妳能满意就好,我就算交差了。”他是个粗人,说话不懂拐弯抹角。“要不是看妳诚意足够,这张卷头桌又是要送给城西那个卖布的,这笔生意我才懒得接呢!”

城西的杜姓布商,长年乐善好施,声誉极响。今日,是他的寿诞,有交情的商家们,都会前去庆贺。

画眉对着老人家,优雅的一福身。

“那画眉算是借花献佛,先谢过王老师傅了。”

“不必了,现在这年头,好人不多。那个家伙多活几年,能多做几件好事,这就够了。”他年纪大了,性格又古怪,这几年几乎不再动手,是画眉诚心诚意去请托了数次,他才又拿起刀凿。“我说,这货妳满意吧?”

“是。”

“那就快拿银两来,老子好去买酒喝。”

“是画眉疏忽了。”她连忙招手,唤来管事,请管事领着老人,到帐房去领银两。“记得,多包份红包给王老师傅。”

“不用了,讲好什么价钱,就是什么价钱,老子不收什么红包。”说完,王老师傅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老人家的古怪脾气,画眉也不以为忤,她淡淡一笑,轻抚着面前的木桌,愈看愈是满意。

“去拿上好的红绸来,包好这张桌子,再用一指粗的金葱红绳,打个寿字结,搬上轿子,由我赴宴的时候亲自送过去。”她轻声吩咐着,端详着厅外天色,暗忖该是要出发了。

昔日,若有重大宴席,而夏侯寅因为生意繁忙,未能出席时,总由画眉代表前去。

她等了一会儿,直到管事再回到大厅,才轻声吩咐。

“替我备轿吧,等虎爷回来,就告诉他,我去了杜府的寿宴。”

避事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古怪,却又很快的恢复过来。他恭敬的拱着手、低着头,用镇定的语气说道。

“夫人,虎爷已经带着二夫人,前去杜府赴宴了。”

她一愣。

“虎爷回来了?”他回来了,却甚至没有通知她一声?

“是。”

“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儿个一早就回来了。”管事镇定的回答。“粮行里生意繁忙,虎爷回来后,忙了好一会儿,没有时间入府歇息。”

“虎爷没有梳洗就出门了?”

“二夫人已替虎爷稍微梳洗,换过衣装后才出门的。”

董絮为他梳洗?

董絮为他换装?

诧异,以及某种陌生的情绪,一块儿涌上心头。画眉力持镇定,在心中说服自己,只是因为时间急迫,也为了掩人耳目,夏侯寅才会让董絮接手,做了这些原本都该属于她的工作……

话说回来,既然他已经带着董絮,去赴了杜府的寿宴,那么她就没有必要再去了。

“将这张百寿卷头桌送去杜府,就说是虎爷备妥的祝寿贺礼,只是出门时,一时忙得忘了。”她看着外头的天光,慢条斯理的说道。

“是。”

她轻盈的起身,想着再过几日,就是某个富商夫人的生日。那位富商跟夏侯家合作已久,贺礼也得仔细的挑选一番。另外,这几日夏侯寅不在,她对帐册的过目,比平日更加严谨,昨日确认过的帐册,她今日还得再过目一次才行。

才走了几步,画眉又回过头来,慎重的交代道:“等虎爷回来,请跟我说一声。”

“知道了。”

那日,一直到二更过后,夏侯寅才回来。

听见门外的脚步声,在屋内久候的画眉,立刻站起身来,为他开了房门。

屋外冷寒,才一开门,一阵冷风就陡然袭来,冷得她手脚凉透,身子不由自主的一缩。

“虎哥。”她轻唤一声,迎上前去,闻见他身上浓浓的酒意。

月光下、寒风里,夏侯寅瞇起眼,望着她时嘴角噙着笑,跨步走近屋子。

“怎么还没睡?嗯?”他问。

“知道你今日回来了,所以就等着。”

“往后就早些睡吧,别再等我了。”

她没有答话,却固执的轻轻摇头,陪着他穿过蝴蝶厅,伺候着他坐上床榻,才为他月兑下衣袍。

衣袍上的结,不是她亲手结的,所以解开时多花了一些时间。

“怎会比预期行程晚了一日?”她轻声问着,视线不由自主的,盯着他衣袍上的结,心中那股莫名的情绪,又悄悄溢出了一些。

他回答得从容不迫。

“芦城这几日风雨不停,道路泥泞难行,才会延迟一日才回来。”

“既然回来了,怎没通知我一声?”

他笑了笑,倾身望着她,挑起浓眉。“生气了?”

“画眉怎么敢?”她淡淡的说道,故意扭过头,不去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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