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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舟钓情 第22页

作者:董妮

适时,小避事也跑进来喳呼。“小姐,大事不妙了!”

“我知道兰陵国发生内战,你即刻传令下去,要大伙儿整束装备,我们要启程返国。”花非雨说。

“回去也来不及了。”小避事一脸哀凄。“花府已经……没有了……”

“不可能!”花非雨脸色大变。“我们的护卫都是一流的,加上我花费钜金请高人设计的机关阵势,说花府守备固若金汤亦不为过,怎可能轻易被攻破?”

“听说内战一起,府内夫人们就分成数派,各拥不同势力,将花府闹得一团混乱。其中,四十夫人和五十七夫人因受严公子煽动,被逍遥侯收买,为其洞开花府大门,结果……花府被歼、众夫人四下散逃,严公子乘机侵占花府所有产业……”曾经显赫一时的花府就这么垮了。

“那我爹、我娘和大夫人呢?”她的至亲该不会也全数罹难了吧!

小避事悲伤地摇摇头。

血色自花非雨脸上褪尽。“不可能。”她所有的亲人都死了?她……自此天涯孤独,再无人相伴左右?

“非雨。”匡云东快一步扶住她。

“爹、娘……”虚弱地一唤,她软软栽进他怀里。

“非雨。”匡云东无助地望著眼前的棉被山。

那是花非雨,在听闻花府家破人亡的消息中崩溃、被他抱入客房暂歇。

他以为她会在一阵愤怒后重新振作,但她骨子里的傲气却远远超出他的想像。

一入客房,她便远远地推开他,将自己埋入棉被中。

他知道这是因为她太自傲的关系,以致将一切失败归诸己身,她无法原谅保护不了家人的自己,便设了重重的刑罚来鞭笞己心。

可这并不是她的错啊!“你尽力了,非雨。”他想靠近她、搂住她,却被她喝停。

“站住!”棉被中传出尖锐的吼声。“出去,我不想见你。”她是败了,败得一塌糊涂。但她的自尊还没死,所以这副狼狈样儿绝不让任何人瞧见,即便亲密如匡云东亦同。

“非雨,这是意外,不是你的错。”匡云东不止月走,反而一步步一罪近她。

“是我的错!”她吼。“枉我机关算尽,却独漏人心一项。就这么一个疏忽……”她的家人全死了,一个不剩,呜……

这辈子,她最先明了的是人情冷暖。亲爹死后,她和娘亲颠沛流离,及至入花府,折磨依旧紧随不放,令她厌极了人群、也畏惧与人建立长远关系。

可事物往往有两面,最悲伤的事物在何处、快乐就在那里。她最珍惜的东西是亲情、友情与爱情;它们只能在人群中寻,所以她从未远离人群,相反地,还将自己深深投入、尽情游览。

直到一场内战毁去所有,终於令她变成孑然一身。

“人心本来就是无法捉模的。”他再靠近她一步。

“我可以。”她是创造出首富花府的“奇迹之女”啊!没有理由做不到,是她大意了。

“你在自欺欺人。”他终於抱住她。

“走开!”她在他怀里挣扎。

他一手擒住她、一手强硬掀去棉被,露出她一张泪痕满布的凄楚娇颜。“非雨……”她的哀伤令他心疼。

失去棉被的遮掩,花非雨的狼狈相尽展无遗。

“可恶,你这个混蛋!”她拚命地踢他、捶他、咬他。“你竟连一丝自尊都不留给我……”她不想这么丢脸、她不想啊——

“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他温柔地将她拥进怀里,任她打骂。“你不是孤独的,我在你身边。”

是吗?她并非孤独的、她是有伴的?花非雨怔住了,只有无声的泪水扑簌簌流个不停。

匡云东轻抚著她的发。“哭吧!哭完这一回,我陪你一起面对这次挑战。”

她咬著牙忍了好久,终於呜咽出声。“我已经为大局做好最妥善的安排,我说过了,可是他们不听……他们……呜,为什么会这样?”

“你无法要求每个人都顺你意、走你铺好的路。”他拍著她的背,她不喜欢别人看到她脆弱的一面,他就不看。“人们有选择出口己人生的权利,而你无权置喙。”

“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家好。”她是拚命地在守护花府啊!

“但你认为好的东西,在他们而言并不一定好。”

“好的东西就是好,不好的东西就是不好。”如同做买卖,只有成功与失败之分,没有中间地带。

“你忘了将心比心。想一想,你一定也有不顾别人反对、一意孤行的时候,那时你是怎样的想法?”

她想起寒渡岳坚决反对她与匡云东打赌一事;他第一次如此激烈地与她较劲儿,但她却置若罔闻,因为她认为自己不会出错。

所以那些违背她命令、导致花府灭亡的姨娘们也是如此想法喽?(如祥掃描killy校對)

她明白了,可是……“人死后就什么也没有了,呜……”她并不喜欢花府里日复一日的勾心斗角,但那里仍是她成长的地方。

花老爹很,年逾六旬,还是每隔一、两年就要讨一房姨太太进门;可他对家里的孩子,不论亲身与否,多一视同仁。因此她才能凭著高超的心机手段,一步步踏上花府当家之位。

娘亲怕吃苦,因此丈夫一死便急著带女儿进城欲改嫁有钱人。但愿意接受拖油瓶的男人毕竟是少数,那时花非雨好怕娘亲会舍了她,去成就自己的少女乃女乃生活。

但娘亲从未起过抛弃女儿的念头,不管再辛苦,娘亲还是苦熬著,直等到愿意接受女儿的花老爹出现才真正改嫁。

爱里的众姨娘成天吵吵闹闹,教人心烦至极。但细究它们叫嚷的重点,不过是想为自己及儿女们多争取些福利,其实也挺可爱的。

花府的仆人们多喜欢各拥势力、互别苗头,因此忠心於她的人有、但反对的也不少。所以待在府里时,她几乎天天都要与人斗心机、较手段,看他们赢时的欣喜若狂,败时的扼腕跳脚,日子著实精彩激烈得教人血脉贲张。

可如今……全部消失,再也不复追寻了。

“花府是个很讨厌的地方,什么贪婪、诡异、可恶的事情都会发生。我记得有一回,驾车的阿福收了十八姨娘的钱,想在路上害我,被我发现了,就捉了他女儿反过来要胁他。阿福为了救他女儿,整整给我磕了九九八十一个响头,磕得他额头都破了。”当时很紧张,可如今想来,件件都是深烙心底的回忆。

“听来,那位阿福倒是很疼女儿。”他笑,知道她心头的创伤已逐渐痊愈。

“嗯!”她轻颔首,终於敢抬头看他。“我回家找十八姨娘算帐,本来想断她三月银饷的,但她女儿、也就是我的十三姊姊却出面顶罪,还说要以死谢罪呢!”

“你不会看著她死的。”他太了解她狠酷却不毒辣的个性。

“不过我罚她们母女俩挑了一个月的粪。”说著,她含泪的笑容里漾出了一抹可疑的邪气。

“不是单纯的惩罚吧?”他扬眉。

“那时,有个富家公子天天追著我的跑,烦死了;但十三姊姊很喜欢他,我罚十三姊姊挑粪时,那公子吓了一大跳,想不到我是个如此狠毒的女子;结果反而心疼起饱受欺凌的十三姊姊,不到十天,他就上花府提亲,将十三姊姊救出我的魔爪了。”

“最可鄙的人性在花府,但最可爱的亲情也在里头。”而这就是花非雨对花府爱憎激烈的原因。“非雨,你做得很好。”匡云东抬起她的下巴,轻轻吻上她颤抖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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