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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呀!水当当 第18页

作者:陈毓华

他感觉得到水滴漾在掌心中的清凉温柔,而那温柔像令人心酸的感情,注入他干个的心,他觉得自己变柔软了,他居然有些欢喜起来,他喜欢有水当当在他身旁的感觉。

他合上眼,享受那久违的感觉,整个脸孔都被热情燃烧起来。

雪在黄昏停了,惊虹峒庄成了一片琉璃世界。

掌灯时分,丫环们来了又走掉,宓惊虹仍无反应的倚在窗棂上,恍惚地看着积雪的远峰。

“你又透着窗口吹风,当心身子吹坏了。”那幽朗如昔的声音是她魂萦梦系、日思夜想的人。

她掉头,直勾勾的瞪着一身孤黑的郭桐,两秒钟后终于有了呼吸。“你……来了。”

“嗯。”

多年不见,她依然清灵如水,神韵幽雅,纤柔的身姿超尘月兑俗而益发清艳,她比记忆中的她更美了。

一朵琉璃房中的白色百合花。

她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心里翻江倒海般的痛苦一股作气涌上喉头。“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放逐自我的人有什么资格试问自己过得好不好,放逐的步履是踉跄孤独的,起先失去了说话的能力,而后是沉默,忘了自己也被世界遗忘。

“你呢?”

“我——很好。”她拼命调整自己的呼吸。“金丝做的鸟宠,飞不走逃不掉,却也不愁吃不愁穿。”这样的日子是人人羡慕的,她能说不好吗?

他的眼光直射宓惊虹,然后颓然的闭上,她的话像把刀狠狠割过他的心,他冷汗涔涔,无言以对。

“你不该来的。”她幽幽地说。

对一个明明深爱却无法说出口的人,多看他一眼,都成了折磨。

他怆然一笑,眼底深切的悲哀拧疼了宓惊虹的心。拼命凝固在眼眶的热泪禁个不住地沿颊坠落,她悲悲切切地喊:“不要这样,不要!桐哥,我们之间没有谁负谁,我无怨无恨,一切都是命,就当有缘无分或天老爷开了我们一个悲伤的玩笑,就这么吧!”

站在眼前的是她认识的那个郭桐吗?那么憔悴、那么落拓和凄苦,她究竟为他套上什么样可怕的枷锁,竟逼得他动弹不得?

她有罪啊!她困住了自己,也困住了两个顶天立地的汉子,她将他们变成了什么?宓惊虹五内俱焚,不敢再想下去了。

捂住嘴,她危颤颤地转身。

窗外,轻烟薄雾包容着雪霜纷纷飘落,树影幢幢,楼影幢幢,而她泪如泉涌,弥漫了眼前所有的景致。

浅浅的脚印一步一步的印在长长的官道上,白雪仍是没头没脑的直泻而下,枝桠发颠似地狂奔,要不就是承受不住昂荷的由叶片中倾落一堆沙沙作响的积雪……

冰桐慢慢挪动两条麻木冰凉的腿,回首凝望已成小点的惊虹峒庄。

一股袅袅的黑雾冲天而起。

距离很远,可郭桐看得很清楚,那方向是惊虹峒庄。

他愈看心中愈骇然,那方向是宓惊虹的虹楼。

要糟!

他如大雁飞起,宛若游龙,闪电般朝惊虹峒庄返身疾奔而去。

不到半盏茶时分,他已回到虹楼,虹楼是木构建筑,一燃起火,火势一发不可收拾,天空虽有雪花飘扬,也无济于事。

峒庄的水龙队猛力施救灌水,只见烟硝四起,呛烟狂冲九霄,庄子里的老少各是一身泥泞炭熏的肮脏。

他促住一个小厮。

“庄主呢?”

小厮声音哽咽。“庄主冲进去救夫人……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冰桐放开他的衣领,也往火窟中扑去。

小厮目瞪口呆,哪还反应得过来要劝阻郭桐,众人提水的提水、抢救的抢救,根本没人注意到他。

冰桐的身影方失,一个玲珑的身影“喀喇”从屋瓦笔直窜入火海。

小厮先是一呆,然后才惨呼:“糟啦糟啦,又有人‘掉’进火堆里去啦!”

就算不死,也要烤成“一幺丫勹丫”了啦!

虹楼是幢独立的建筑物,虽然火势惊人,幸好没波及到别的房屋,所有的家丁、侍卫、仆佣在急救过后,见已回天乏术,全排成一行的站在临时挖出的濠沟外面面相觑。

绝望中,有个焦黑的影子忽地从火舌中奔出。

众人的欢呼声震耳欲聋。

是林探雨,他怀中抱着昏迷过去的宓惊虹,郭桐随后出来。

两人相视,一模一样的乌漆抹黑,九死一生的重逢,心境复杂得无法用笔墨来形容。

“谢谢。”林探雨被烟呛哑的嗓子,道出由衷的感谢。

“她是你的妻子,救她的人是你。”若非真心爱一个人,连生命也愿交付,谁有那样惊人的勇气冲进火海救人。林探雨是真心爱她的,当年他没看走眼——

“谢天谢地,你们全出来了……咦,一、二、三,”那小厮搔了搔头。“会不会是我看错了,明明还有一个……”

冰桐握住他的手腕。

“你说还有谁?”

“小的没看清楚……”他逼人的眼光过于吓人,使得他结巴了。“他从屋顶跳下去,个头很小……”

冰桐一颗心怦怦跳,脸孔的血色立刻褪尽,扭头又往原路跑。

“桐弟!”林探雨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不准去!”娇叱声和寒如秋水的锋芒当头罩下,团团剑光挡住冰桐的去路。

“让开,倚枫!我不想伤你。”郭桐身形快如闪电,悠游躲过她招招致命的剑影。

“你再进去一趟,非死不可。”她由内心深处逼出一声锥心低吼。

“我非去不可!”郭桐再也沉不住气了。

他中指弹出一股锐气,“叮”地击开林倚枫的剑,身影斜地纵出,堪堪从她腰侧驰过,没入倒塌声轰隆的火海里。

林倚枫颓然放下长剑,她毫无办法,只得带着忧心忡忡的心凝向熊熊焰海。

这一刻,她明白了一件事。

冰桐会替宓惊虹做任何事,包括交付他的生命。对水当当亦然,在他的天秤里,她们两人的分量是一样重的,只是这其中,永远不会有她,永远。

“倚妹,你还好吧?”林修竹随身的檀香扇抵在一个容貌猥琐的矮男子颈上,仍不忘端详面容凄苦的妹妹。

她垂下头,甩去滚动的泪珠。“没事。”

再扬头,她的眼中又是一片坚强。“这厮就是纵火的人?”

林修竹点头。

“谁派你来的?”林探雨命令地问。

那猥琐的男子也不怕,冷哼以对。

林倚枫提剑向前,剑光一闪,削下他一只耳朵来。“嘴硬?你不说,下次可就一只胳臂了。”

林家两兄弟被林倚枫残忍的手法骇了一跳,又见那男子哀嚎不已,面目扭曲,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了。

那男子瞥见林倚枫的剑锋又晃了晃,不禁魂飞魄散。“我说……是唐爷和昆仑派的一位道爷唆使小人……他们说只要烧了山庄,再把责任推给魔教,庄主肯定会鼎力相助我们……”

“唐子衣!”林探雨铁青着脸,他真是引狼入室。“来人,把他绑起来送给唐老爷去!”他要教他百口莫辩!

家丁们一涌而上,将那栽赃不成的倒楣鬼捆成一粒肉粽。

“二弟,这事委托你去。”

瞥了眼火场,林修竹低语:“是。”

火势不若方才那般惊人,天空纷飞的雪灭去大半的火焰,只剩几处苟延残喘的烧着。

林探雨和林倚枫一直等到火势全灭,仍不见郭桐和水当当的踪迹。

焦黑的木炭覆上一层薄雪,浓烟已淡,触目皆是断垣残骸。

没人敢率先移一下步伐,一旦他们移动就等于承认一项残酷的事实,所以他们仍笔直地伫立,一任全身覆满雪花,也覆去他们渺茫的希冀。

所有的混乱完全沉淀后,拿来充当寝居的客房里只剩相对无语的林探雨和宓惊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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