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怕我又把你扔到紫鹃阿姨家?”他那细微的表情逃不过她的雷射电眼。
她看见佟聘机伶伶地打了个冷颤。
“妳不会那么狠心吧?”一想到那牛皮糖似,黏得他几乎要喊救命的陆小棻,他宁可失信于他的父亲。
心儿给了他“你以为呢”的一瞥。
“妳答应我的八音盒和万花筒还有效吧?”他考虑了一会儿说。
这小子,还不放弃他的勒索!心儿挑挑眉:“那得看你的表现如何了。”换言之,就是在佟磊面前如何替她的偷溜圆谎了。
身为押寨夫人的她,不仅没有半点主母的好形象,原来该有的母慈子孝古训也被她一并破坏得一乾二净。
其实,这完全不能怪罪她,罪魁祸首是佟磊,是她的丈夫把她宠坏了;虽然她也以同样的纵容方式爱他,相较之下总还有那么点差距的啦!
“妳答应我申时之前一定要回来。”看来,他只好提着他的蝈蝈儿找人玩耍,混到他娘亲回来再做打算了。
你以为佟夫人苏大姑娘兴冲冲地赶着爬墙外出只纯粹为了打发无聊吗?
那当然。
虽说侈家寨面积宽广占地之大;四时花卉,长开不萎,可是就算风景再妙,三年下来该玩的地方毕竟也玩得差不多了,何况佟磊最近又忙于公牍,连一顿正餐的时间都没空陪她,她当然只有自力救济地找乐子啦!佟磊该感谢她的,像她这么“识大体”的妻子已经林列“稀有动物”之内了。
说它是座山寨,倒不如说它是座固若金汤、巍立昂扬的城堡来得恰如其分。
城门有四,门楼三重,城垛上还有作战的前窗,箭楼之上又是一层观察敌情的鼓楼。司徒香禔第一眼看见挺立在骄阳金光下的佟家寨时,立刻被它的外表震慑得肃然立起。
这么庞大的建筑物居然筑在急流湍水的翠滴峡之上,它的藉藉无名就和寨主的神秘一样,令人好奇它究竟是个如何卧虎藏龙的地方?
三个月来,她愈往南走,愈感受到南方人文荟萃,莺飞燕啼的风光景致,一路行来,虽是风尘仆仆,但也一饱了生平难以窥见的江南春色。
她利落地跳下马背,旋即望向身后。
在她身后的人由马背微俯来,一踌躇也跃下马背。“不碍事!”他说,原来他的手肘受了伤,胡乱扎着布条。
司徒香禔点点头,径向门房行去。
“我叫司徒香禔,想求见贵寨的卫寇先生。”
佟家寨外客极少,一年中也只有在秋收季节才有由全国各地营利点赶回报帐的股东们。如今正值春分时候,陡然出现这两张陌生的脸孔,无法不令人生疑。
“敢问司徒公子是……”
“我是他的朋友。”
门房张了张嘴,又梭巡她满是风沙的脸,再将眼光调向旁边。“那位是……”
“我的朋友曲无界。”
他精光蕴藉的眼再度扫瞄曲无界之后,不置一词地匆匆进门通报了。
曲无界于她有救命之恩。
她一过江南,无时不被净衣派派来的高手拦截狙击。
必于这点,她早有心理准备。
丐帮辖区之广涵盖全国,换言之,有乞丐活动的地方,十之八九的乞丐全是丐帮弟子,要正确掌握她的行踪,除非她有通天彻地之能,否则一点都不是难事。
曲无界的手伤便是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来。
她等得出神时,冷不防传来纳闷又怀疑的声音。
“妳说--妳是卫寇的朋友?”
那男性的声音震动她的耳膜,她回头。
一双柔和又矛盾地夹带三分冷漠的眼眸看进她的眼。他很瘦,宽大的绛紫袍子穿在身上有些空荡,硕长的身架立在无涯旷野中,更显超轶绝尘,浑身上下充满不凡的书卷气,文人气质浓厚。
“绛雪!”他突地大叫。
才觉他冷漠得不合常理,此刻声调却霍然又变,那喑哑的声音里涌满了感情,和先前判若两人。
司徒香禔还模不清怎么回事,双脚一轻,就被一双强猛有劲的胳臂拥进宽广的怀抱。
“绛雪!妳回来了,绛雪,我就知道妳会回来……”
太突兀了。
她呼吸困难地挣扎,肺腔的空气几乎被他铁般的臂膀挤光了。
她现在的身分是男人。两个大男人在光天化日下搂抱,成何体统,又何况--她还是个“西贝”男人。
要不是他那身好泛髪,司徒香禔几乎要当他是意图轻薄的登徒子,送他一巴掌了。
她脸色一愠,身子一缩,轻巧灵动地像尾鱼般溜出他的箝制。
她倒退一步,他跟进一步。
这紧迫盯人的举动任是不拘小节的江湖儿女也勃然变色了。“你叫我什么?”
她用看陌生人的眼光,疏离而警戒地看他,那冷淡令卫寇心情为之一沈,初见她时的兴奋像潮汐般自他眼中退却,是汹涌的悲哀或骤来的冷风吹雾了他的眼?他不知道,也不在乎。
她那么像,她分明就是绛雪……
但是,四目衔接,卫寇又有些不确定了。眼前这一身短衣打扮的绛雪像个男孩--虽然她的身子是如此柔软,连身上的气息味道都一模一样。
如果她是绛雪,她怎能用这种毫无感情的眼神看他?
再次,卫寇盯紧她的脸。“妳是绛雪--”
香禔不喜欢那种被误认的替身感觉,不过,她还是模模脸。“真的这么像?”
“不是像,”他一径望住她。“是一模一样。”
“我告诉你,我不叫绛雪。我姓司徒、司徒香禔,而且--我是个如假包换的男人。”
“男人?”
若论女扮男装,没有人的技术能胜过他的主母--那鬼点子多多的苏大姑娘。和佟磊成亲后的她,仍然一身男装打扮到处游玩戏要,就连佟磊也拿她莫可奈何。
绛雪是卫寇的妻子,她女扮男装的姿态早已深印他的脑海,或许她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他。昔年他们到处流浪行医,她就总是这身打扮。
“没错!”她肯定地说。
“妳不是。”他渴念又小心翼翼地向前半步。“妳是我的妻子。”
她的心一跳。他……竟然一眼就看穿她的乔装!
她穿男装行之有年,从不曾被任何人拆穿过。
卫寇的话不止让司徒香禔一惊,连站在她身旁始终不发一语的曲无界也结实吃了一惊。他的目光不由得盯紧了她。
“你--实在荒唐!”她的声音虽然严厉,却不再否认她的真实身分。
“妳说妳不是绛雪,可是……妳来这里做什么?”他困惑。
他那种温柔的深情是很不合时宜的,而她却说不出自己心里澎湃不安的是什么,他那无限柔情的眼是如此深深地撼动着她。
“我……嗯,我来……找人。”
他正常的思维飞回了一点。“找卫寇?”
“是的。”
希望重新在他黯然的眼中升起,他的唇边居然有了隐隐的笑意。“我就是卫寇。”
他的笑容像蕴含了电流般,传入她的体内。“你是卫寇。”莫名地,她知道他真的是。
“我就知道妳记得我,妳真的回来了。”他又激动起来,伸手想抱她。
她不悦地瞪他。“我说不是就不是,你再胡搅蛮缠,休怪我生气了。”
他还笑。“妳连讲话时会皱鼻子的习惯都没变!”
对他,她不仅深感同情,心底还有股惶惑在成型。
他真的是她要找的人吗?她真能信任地将攸关丐帮生死大计的重责大任交给他吗?
她真的真的很怀疑。
“是我不好,当年要不是我一心牵挂着病患,也不致让溯河而上的逃难人潮冲散了我们。”五年了,他几乎已不抱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