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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莲花 第6页

作者:常欢

“公子爷,怎么了?”一旁酒楼里陪坐的姑娘好奇的问。顶着紊乱的心,他第一次无法纵情欣赏周遭的丝竹笙歌,那罪恶感像空气一样,在他鼻息之间游走。

他原以为同情与怜悯并没有错,可……如今他却逼得她彻底走了绝路。

如果可以,当日他宁愿不要叶飞去探听她任何消息,在客栈里看到那一幕就不该动情,下该教人送了镯子和信过去……。

他错估了人性里的丑陋和贪婪。

“人在哪?”他眼神一闪,却是他人也看不出的难堪。

“她投湖的地点离教坊那儿近,我便送去了谭姑那儿,已请了大夫医治,人没什么大碍,倒是……。”叶飞说。

“说。”

“她身体底子差,加上又被刑求,再加上泡了水,背后一片血肉模糊,大夫担心,伤口要是发炎,只怕会更糟糕。”

“刑求!”慕容轩再也压不下那份怒火。“当日,我是怎么吩咐你的!”

“事情太突然,按审案的步骤,根本不可能在今日就了结完案。”叶飞也是后来才知道是唐老夫人花钱贿赂了郑元重。

原来就是这个原因。难怪连街坊邻居全站在她那边,判决的结果还是没有倒向她,慕容轩捏紧扇柄,在心里冷笑。

“我要见她。”

“公子爷,还有外人。”

“谁?还有谁?”慕容轩胸口闷得微微发疼。这个时候,除了他还有谁能站在她那一边守护骆泉净?

“是善堂的一位大娘。”

“打发她走。”他似乎无法厘清那个身分的意义,直觉下达命令。

“是。”

★★★

“我可怜的孩子,你们让我守着她!不要这么残忍!”吴秋娘哭喊着。

“你在这儿吵闹,教大夫怎么医治她?!”叶飞怒斥。“拉她下去!”

慕容轩依旧维持同一个姿势,冷漠地看着吴秋娘被几个下人劝着硬拉出去。一直到叶飞点头,他才走进房。

终于,隔了这么久,他再见到她了。

女孩月复中的积水全吐了出来,可是经湖水一浸,她的嘴冻得发紫,几缕血丝勾在唇边,脸颊更苍白了。只有唐夫人在公堂上给她的五个指印,红沉沉的像个烙记,刺眼的印在脸上,洗也洗不去。

慕容轩干咽着口水。有什么情绪——柔软又酸涩的在他喉头里打结。对这个年纪差了自己一截的女孩,他只觉得自己此刻也跟她一样无助脆弱。

她好小、好虚弱!好象他一闭眼,她就会随时死去。

但,这条孱弱的生命若是熄灭,他却是罪魁祸首。

“谁打的?”他差点伸手想去触模她,但是很快的想起自己的身分地位,慕容轩眼神一寒,捏紧拳头,僵硬地转过身。

“唐夫人。在公堂上打的。”叶飞开口答道,专注的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那个老女人!慕容轩眼底冒起火来,满脑子的念头,都只是想把那女人揪过来,也如法炮制的甩她一耳光。

“公堂一退,人便散了,她一个人走了出来,那位大娘沿路哭着喊她,谁知她却不哭也不闹,安安静静走到沈翠亭的湖畔,呆呆的站了一会儿,我才赶过来,却见她跳了下去。”

叶飞叙述着事发的过程,平淡三两句。慕容轩被迫听着这一切,他满心想的是要帮她一个忙,没想到……。

“替她再请位最好的大夫来,用最好的药,还有,叫他们口风紧点,别到处嚷嚷去。”

“你们走吧,等她醒来,我会派人跟你们说的。”

慕容轩转向声音来源,一名美少妇不知何时已悄声立在身后,冷漠却不失艳丽的一张脸,直觑着主仆俩看。

“谭姑。”叶飞恭敬的唤了一声。

谭姑应了声,走到慕容轩身边。“你还有事要办,不是吗?”

“不办了,我到隔壁房去。”慕容轩支着额心,那浓眉重重深锁,舒展不开,似乎有说不尽的愁闷。

谭姑面无表情的目送两人离去,才转身打量骆泉净。

这张脸虽然瘦得单薄,但五官仍称得上是美人胚子,谭姑近距离端详着她的睡颜,暗暗忖道。不过,美貌绝不是吸引慕容轩的本事,这两人间,究竟有什么关联?

谭姑僵硬的坐着。和慕容轩相识多年,她与那个男人间的联系比普通朋友还亲密,她不喜欢他为任何事情烦恼。

尤其为个莫名其妙、又是这般稚龄的女孩。

不过,她也不会依情绪去盘问任何人,她习惯冷眼观察,安静的猜测任何事,却不妄下结论。

★★★

一直等到傍晚,骆泉净终于醒转了。

听到教坊侍女来报,他匆忙走进房间,察觉到自己的脚步那样浮乱而心虚。

很快的,骆泉净就知道自己投湖不成,被人救活了。她没有哭天抢地,只是睁着一双眼,直愣愣的盯着前方看。不问也不搭理人,表情空洞又茫然。

“这是救你的公子爷。”

听到叶飞介绍他的说词,慕容轩有一瞬间的羞惭。至今他仍不知道自己是救了她,还是差点害死她的凶手。然而此刻站在她身前,他只愿自己的影子变成一个巨大的守护灵,用沉默和时间来证明自己的诚心。

可惜骆泉净的目光像是上了锁,盯着床前男人站着的双脚,一直不曾抬头。

咳了咳,她呕出两口暗沉沉的血。慕容轩眼神一暗!自始至终那在一旁待着的中年美妇看着这一切,漠然的抿住唇,始终未发一语。

不知该原谅她的无礼,还是同情她的傲慢?叶飞打破沉默,低声喊道:

“骆姑娘,你该谢……。”

慕容轩抬起手,制止叶飞。

“让她静一静,我们出去吧。”说完,转身走去了隔壁间的教坊里平日教弹唱的乐室。

“大夫说,她的皮肉伤和内伤都不轻,依她的身子,少说得休养三个月才起得来。你打算让她在我这儿待多久?”谭姑跟着走到了乐室;一掩上门,她就说话了。

“给她用最好的药,我要她得到最好的照顾,好好调养康复。”

“郑大人不是勒令她离开,有生之年都不能回来?”

“那是他说的。”提到那个昏官,慕容轩简直恨不得当下要了这人的狗命。要论离开,再怎么样也轮不到骆泉净。郑元重和唐家才是那最该滚蛋的人。

“她留在这儿,哪里都不去。”他重申。

“如果别人问起,我怎么回答?”见他仍没给具体的答复,谭姑按捺不住,又开口问道。

“就算帮我一个忙,收留她。”

谭姑抬起头,仍没有半点表情。“有原因吗?”

“没有。”

“没有原因,”谭姑望着他。“公子爷认识我这么久,该懂得我的规矩,我不收莫名其妙的女孩。”

“不能破例一次?”

“有一便有二,无三不成礼。”谭姑抿了一下唇,那实在称不上半点笑容,只有她的眼神,显得更加肃穆。

“公子爷该明白这个道理。要是能随便收个姑娘,栖云教坊的名号也算白费了。”

“就当她是个普通奴才,不成吗?”

谭姑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她站了起来,把竹帘卷上,宽敞的乐室透进光,映着洁净的地板,交映着分明的侧脸。

冷艳的眸,衬着一对过于霸气的剑眉,这样的浓眉大眼,应该是美丽的,可是她那抿得死紧的唇,像潭不曾泛起涟漪的水,总会让人望而生畏。

但她偏偏是栖云教坊里每个姑娘忠心服从的谭师傅。

“我这儿不缺这样的人。”

“你拒绝我?”

“教坊里只缺烧菜唱由的姑娘。”面对他的不悦,谭姑半点疑惧也没有。

“那就让她变成煮饭唱曲的姑娘。”慕容轩恼怒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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