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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容乃大(上) 第2页

作者:郑媛

兆臣笑了笑,没有回答,正在收起画卷,但德娴阻止了他——

“等一下!”她的神情有些惊叹。“这是谁?只是画吗?若果真有其人,那么一定是画中真仙了。”

听到胞妹这么形容,向来稳重的兆臣也不禁笑开脸。“画中真仙?”他揶揄:“这是哪来的形容词?听起来充满梦幻,不切实际。”他批评。

德娴噘起嘴,忽然瞥见画上一行小楷——

“说我不切实际?瞧瞧吧!这是谁写的?倘得美佳眷,此外复何求?”

“胡闹。”兆臣斥一声,迅速卷起画轴。

“什么胡闹?”德娴不服,见她兄长如此快速的动作,只能干瞪着眼。

“妳不去读书练字,为何来我这里胡闹?”他板起面孔。

德娴吸口气。“阿哥,你这人真是,怎么能说翻脸就翻脸呢?我岂有胡闹,刚才我明明就瞧见,那是你在画上的落款,我只不过将它念出来罢了!”她觉得委屈,语调就哀怨了一点。

兆臣抬头看了她半晌,然后慢条斯理问:“妳没瞧见我动笔,岂知是我的落款?”

“我是你的妹妹!”德娴没好气。“兄长的字,做妹妹的人岂有认不出来的道理?”

兆臣撇嘴笑:“算妳说的不错。”

德娴瞅他一眼。“所以,你承认了,那行小楷是你写的没错了?”

兆臣笑而不答。

“那是什么?是谁给你的画?是临摹真人,抑或是想象出来的仙子?”德娴一迭声问。

“妳说呢?”兆臣讪讪地答,不打算给答案。

德娴却笑了。“我知道那幅画打哪儿来的,”她忽然说:“你也别再跟我卖关子了。”

兆臣挑起了眉。

“那是额娘交给你的,当时额娘还交代要你得仔细地看,对吧?”她说。

“我记得,当时妳明明不在厅上。”

德娴微笑。“自然有丫头能告诉我。”

“好,”兆臣点头。“那妳就更不必问了。”

德娴一愣。他阿哥的反应总是如此敏捷,教她措手不及。“阿哥,其实你心底肯定明白,额娘将这幅画交给你,是为了什么。”

兆臣抿嘴,笑却不答。

“这位画中美人是少福晋的人选,我将来的嫂嫂,对吗?”德娴问。

他还是笑,没有答案。

“你不说话,是早就知道了,抑或是默认?”

“这两者有不同吗?”他头也不抬,冷淡地问。

“你不肯说话,那就没有不同了。”她嘟起嘴,笑着说。

兆臣抬起头,状似云淡风轻地问起他胞妹:“打从一进房来,妳就跟我东扯西拉的,有话想说?”

不愧是她的兄长!

德娴心中暗叹一声,一个能猜透人心思的男人,实在令人又爱又怕。在这个家里,她庆幸自己是女人,不必与他竞争,不必承受压力。

“是,我有话想说。”她放弃,不再拐弯抹角,决定实话实说。

“那就说吧。”放下画卷,他自桌上抽出一迭卷宗阅读起来,一心当作二用。

德娴先轻叹一声,然后才开口:“额娘的用心是好,但是阿哥,在您自己的心底,难道没有主意吗?”

“把话说明白一点。”他嘱咐。

“好,那么我就把话说得再明白一点。”德娴整起脸色,问她的兄长:“实话说,阿哥难道从来没有留意过,在您身边的留真郡主吗?留真她岂不是很漂亮、也很迷人的吗?在阿哥心底,当真从来没有考虑过她?”

兆臣停下翻阅卷宗的动作,过了一会儿才抬头,直视他的胞妹。“妳想说什么?”

吸了口气,德娴严肃地说:“我想说的是,留真对阿哥一片情深意真,阿哥你心底也应该清楚的,如果阿哥这时候不想到她,那么她岂不是太可怜了吗?再说,留真的阿玛安贝子,久居东北蔘场,是皇上授命予阿玛的左右手,留真自小苞随她阿玛,在蔘场长大,对于蔘场事务再娴熟不过,考虑这两项因素,就算留真不是最佳人选,也该是人选之一,可我实在想不明白,为何额娘却一点都不考虑她?”

“这话,妳对额娘提过?”

德娴摇头。“没有,自古婚姻大事乃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况我只是个做妹妹的,岂能置喙?”

“这不就成了。”

“可是——”

兆臣挥手制止她。“妳的意思我明白,不过,妳误解了额娘的用意。”

“误解?”

“额娘不考虑留真,不是因为留真本身,而是因为我的缘故。”

德娴不懂。

“妳提到留真,是因为妳的善良,不忍心见留真未审就先被判决,是吗?”

“我认为,该给她公平竞争的机会。”

兆臣低笑。

德娴不懂自己的话有何好笑?“你笑什么?还有,刚才你提到是因为你的缘故,那又是什么意思?”

“我笑妳善良可爱。至于我,额娘恐怕比我自己,还要更了解我自己。”

德娴皱起眉头,若有所思。“我不明白。”她说。

兆臣撇嘴低笑。“婚姻与经济不同,更不可与公务相提并论,倘若要娶,我就要娶个美人,娶一个我心爱的女人。”

听到这里,德娴有些懂了。“所以,额娘了解你的心意,原来她真的明白,你要什么样的女子?”

“终于开窍了!”他笑。

“可是,”德娴还是不死心。“阿哥既想要美人,难道留真便不美吗?阿哥为何不喜欢她?”

“谁说我不喜欢她?”他道。

德娴又不明白了。

“我喜欢留真,只是还欠一点情愫。”他笑。

“情愫?”德娴眨眨眼,困窘地笑出来。“我以为——我一直以为,阿哥不是风花雪月的男人。可现在,做妹妹的我实在不清楚,阿哥心底想的究竟是什么?”纵使她蕙质兰心,也不能猜透。

兆臣咧开嘴,敛下眼,过了半晌只抛下这两句话:“妳不是男人,永远不会清楚。”

“情愫”是什么?

馥容猜想,那应该就是一种感觉吧!

“作画的时候必须投入情感,对于被画的对象要有感觉,这样才能画出一幅真正的佳作。”

“那么,这是什么样的情感?是兄妹之爱、父女亲情,还是男女之情?”问话的男子汉音发得不太标准,然虽略带口音,但因为相貌英俊、笑容可掬,所以很讨人喜欢。

馥容微笑。“什么样的感情都可以。总之必须是一种令自己动容的感觉,我把这种感觉,称做是一种『情愫』。”

“馥容·佟佳,妳习画多久了?”他忽然问。

“跟老师您习画,断断续续的,也有五年光阴了。”

金汉久笑了。“所以,咱们相识竟然已经过了五载?”

“是。”馥容也笑。

她的笑容既沉静也动人,平时素妆的她,像一朵恬淡高雅的静莲,然而当她心情好时笑语嫣然,那巧笑倩兮的模样,又似一朵芬芳娇媚的素馨。宜喜宜嗔,就是如此多样的风情,再加上对答如流的口才、灵活聪敏的慧心,让金汉久感觉到,自己越来越被馥容所吸引。

“五年过去,妳长大,不再是个小女孩了。”金汉久对她道,语调中微微透露一股难以压抑的温柔。

“老师却还是老师,依然如此潇洒,岁月在您脸上只见历练,不见风霜。”她妙答。

听见这话,金汉久陷入沉思,似乎在思考什么解不开的谜题。过不久他转身自画室的密房内,取出一幅画卷,交给馥容。

“这是——”

“打开来看看。”他说。

馥容依言摊开画卷。

画布上,是一幅她的肖像画。

“这个——”

“上个月完成的。”似乎不想造成她的压力,金汉久故意把口气放淡说:“上个月我至郊外写生时,本想画一些花鸟图,但不知为何当时脑中总是想到妳,妳的一颦一笑、一举手一投足,都令我不能忘怀,那时在我心中充满了对妳的感觉,已经不能领受周遭景色的美妙,因此,当时只能专心全意,将臆想中的妳绘入画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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