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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间

太阳出来了 第7页

作者:白玉虹

“妳是在替我担心生理需求的问题吗?”他难得幽默。

“臭大哥,你明明知道我指的是什么,现在有哪个年轻人不想谈个恋爱呀?你难道对爱情一点憧憬都没有吗?”

“爱情……”他微微皱眉。“如果注定是一场徒然,那有什么好追求的?何必去耽误别人,给人不切实际的盼望和梦想?”

“你别说得这么悲观好不好?”卓悠然不以为然地挑眉。“如果真的碰到喜欢的,就据理力争嘛,都什么年代了,结婚对象还要由父母作主啊?!”

“这一点,妳应该比我清楚才是,别忘了后天的相亲宴。”他意有所指地看她一眼。“像我们这样的家庭,终究还是讲求门当户对的,我并不抗拒这种形式的婚事安排。”

“哼,谁说我一定会去参加那个捞什子的相亲宴?”气恼地一噘唇,悻悻然地撇眼望向车外。“门当户对有什么好?多少嫁入豪门的女人每天独守空闺,什么也不能做,只能逛街瞎拼,还得忍受丈夫在外面金屋藏娇包养女人,那个邵伯父就是最好的例子了,与其过那样的生活,我宁愿一辈子单身!”

提起邵明远,卓斐然脑子里不期然地浮上一张洋女圭女圭般却没任何表情的美丽脸庞。那叫冬妮的女孩身上有着同他相似的疏离淡漠的气质,以她自己的方式面对她所处的世界。

方才在面对那样尴尬难堪的场面,她一点支绌自怜的神态也无,反倒像个局外人似,冷眼看世情。

他没忽略她唇角那抹淡淡轻嘲的笑意,很难相信她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女孩,虽只见过两次面,但她给他的印象十分深刻。

见他没出声响应,卓悠然接着又说:“人的一生就活这么一次,如果得依着别人的安排过活,那还有什么乐趣和希望可言?!你别指望我跟你一样听爸的话,乖乖地去赴相亲宴!”

“妳会去的,尽避再怎么不愿意,妳还是会去。”卓斐然语淡意长,沉笃地。“因为妳还无法拋下卓家女儿的身分。”

卓悠然瞪着他,却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

周末,城市的夜一片流光闪烁、灯红酒绿,男男女女留连酒吧、舞厅或俱乐部,无不放纵情热、恣意狂欢。

然,即使外表看来是如此喧哗热闹,躁动的夜色中仍流淌着隐隐的、属于城市惯有的寂寞氛围。

阮冬妮微皱着眉,穿梭在装潢典雅华丽、泛散着淡淡烟草味的俱乐部里,身着淡蓝色连身裙的她,像个清丽纯洁的小鲍主似,格外引人注目。

这是台北市郊一家颇为著名的高级俱乐部,但不是最顶级的。

听说,这家俱乐部大都是一些商界名人带着情妇聚会享乐的地方,还颇具隐密性,会员们对彼此携带的伴侣都很有默契地不去过问。在这里可以看到各型各色的情妇典范,或妖娆、或妩媚、或温柔,尽避外貌气质多有不同,可有一点是她们共同的特色,那就是欣然地接受“情妇”这样的身分,并且乐在其中。

然而,她的母亲却是那唯一的例外!所以她抑郁不乐,眉间总锁着轻愁。

几乎是一接到绿萍阿姨的电话,阮冬妮便知道母亲又沉溺在情愁苦酒之中,平常只小啜红酒的她,每当心中幽闷无可解时,便会上俱乐部痛饮以求宣泄。

这样的机率虽然不多,但没有一次不烂醉如泥。谁能想得到兼具美貌与才华的艺文界知名绘本作家阮芷芸,会有这么丧志堕落的一面?

阵阵飘散过来的烟味让阮冬妮不觉更加蹙紧眉头。她一向不喜烟味,闻久了总会头晕恶心,为了早些离开此地,她的脚步又加快了些,朝已熟悉的包厢位置走去。

毫无意外地,她看见了母亲俯首趴在桌面上,正喃喃低语着什么,微微沙哑的声音透着一股悲伤和寂寥,桌上还摆着几支空酒瓶,显见喝得不少。

“芷芸,我真没见过像妳这么不开窍的情妇。”方绿萍斜倚着身,吐露着慵懒的风情,好心地对阮芷芸开解道。“都十几年了,孩子也那么大了,干么跟自己过不去?!我劝妳别想图什么男人专一的爱,日子过得轻松惬意就好。”

阮芷芸动了一下,似乎在摇头,声音嘎哑地闷吐:“妳不懂……妳不懂……”

阮冬妮瞅着这一幕,缓缓地走进包厢,轻唤了声:“绿萍阿姨。”

方绿萍转过脸来,看见她即绽开一抹热情的笑。

“冬妮,妳来了啊,好些日子不见,妳好象又变漂亮了些。”说着,疼爱地一把搂住她,艳妆浓抹的脸庞浅露那么一点欣羡。

唉!女人再怎么美,终逃不过岁月的纠缠,年华老去是迟早的事。尽避勤于保养,却仍然比不上少女无须人工矫饰的青春。

“我妈她……”阮冬妮忧心地望向母亲。她连她来了都没反应,可见醉得不轻。

“妳妈她还不是那个老样子!”方绿萍无可奈何地努了努嘴。“老是为了妳父亲在那边自我折磨,她就是死心眼,怎么劝也劝不听!冬妮,妳以后可别学妳妈那么想不开,知道吗?”说到最后,她倒是教起她来,也不顾忌她只是个十六岁的小女生。“女人啊,就要多爱自己一些,要从男人身上得到什么,自己得先弄清楚。像我和妳妈这种身分呢,最好别妄想得到男人的爱呀心的,一点都不实际。妳看看阿姨我,生活得多逍遥惬意,与其奢想一份虚无的爱,还不如悠悠哉哉过日子,才不会像妳妈一样,搞得自己痛苦得要命!”

对于方绿萍直接大胆的话语,阮冬妮早已见怪不怪。

和母亲一样身为情妇的她,性情潇洒不羁,是个及时享乐主义者,从不让自己陷入无谓的忧愁苦闷中。她和母亲是完全不同的个性,或许就因为不同,所以反倒处得来,她是母亲唯一能抒发心情苦闷的倾诉对象。

“阿姨,时间不早了,我先带妈妈回家。”

方绿萍点点头。“冬妮,不好意思,阿姨今天是搭人家的车过来的,不方便送妳妈回家,所以才把妳叫来。”

阮冬妮微微一笑,很有礼貌地回说:“我应该谢谢阿姨才是,每次都让妳麻烦。”

“说什么麻烦不麻烦!”方绿萍疼爱地模模她的头。“妳妈有妳这么懂事的女儿真好,她应该多花点时间和心思在妳身上才是。”

纤细的身子因着最后一句话而微微凝顿,随即垂下眼睫,轻勾起唇角,淡露一抹似笑非笑。没再说什么,她起身走到阮芷芸身旁,轻声说:“妈,我们回家去了。”

阮芷芸缓缓抬起头来,神情有些迷蒙恍惚,任阮冬妮撑起她,扶着她摇摇晃晃地走出包厢。

第三章

走出俱乐部门口,阮冬妮立即深深地吸了一大口气。初夏的夜里没有半丝风,但已足以让她驱逐胸口的恶心不适和头部的晕眩感。

靶觉舒服许多后,她抬眼望向马路,准备叫出租车。谁知才张望了一下,原本低垂着头的阮芷芸忽然抬起头往旁一撇,瞬即呕出一摊秽物,好死不死地,正好有个男人走过她身旁--

“搞什么鬼啊!”一声隐隐含怒的低咒立时响起,男人昂贵的长裤和皮鞋全都沾上了酸臭的秽物。

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意外,阮冬妮登时呆傻了眼,扶着软成一摊泥的母亲怔愣地看着男人脚下的污秽狼籍,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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