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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丝相扣 第10页

作者:北方

“侯儿,不准用这种口气跟长辈说话。”左封迟慢了一步才说,没想到自己竟给了她坏的影响。见她知错般低头,他才转向大汉问:“是谁医治我的?”

“谁、谁医治你?这里……只有我一个人在……在这里。”短短几句却结巴得不像话,眼皮更是突然像抽筋。

“若你懂得解此毒,当初就不会封我胸前大穴,任我躺在地上自生自灭。”仔细想来,他卧病月余全拜眼前壮汉所赐,目光不由锐利起来。

一直余怒末消的凤芸侯闻言,更是立刻起身,对一旁黑猴喝道:“小元!”

“吱!”通悉主人心意,黑猴衔命狠狠扑上壮汉宽背,东抓西啃,弄得他狼狈不堪。明明壮汉一根手指就可弹开黑猴,却半点也不反抗,只是一脸认命,默默赎罪般接受糟塌糟蹋。

但左封迟岂能坐视不管。“谁准你如此无礼的?不论如何,他都是你长辈!”他厉声斥喝,剑眉一拧,骤咳了起来。

“可是……他、害了你!”凤芸侯紧张他的病情,但心底仍十分下满。那天左封迟七孔流血,那血红的模样多么可怕,就跟收养她的爹娘一样,她一辈子也忘不了!若不是这汉子胡乱封穴,他才不用受这么多苦。

“都是他的错!是白叔叔亲口对我说的啊!”

听到“白叔叔”三个字,壮汉微微一震。他就知道!是“那个人”存心要恶整他的,让他遭受可爱的侄女厌恶。呜……

“你还说--”

左封迟还欲训斥,壮汉忙出言维护:

“无妨无妨,是我的错!她会生气也是应该的,连我也很气自己。那个人--他,唉!会跟侯儿说这些话,最主要也是要藉侯儿的手来惩罚我,你别轻易动怒,有碍养病……呀!”黑猴扯他后发,让他头歪了一边。

左封迟狠狠冷睨了不知死活的黑猴一眼。

黑猴见状大惊,之前可怕的记忆纷涌,忙抱住自己毛还未长齐的头,慌忙重回主人怀内。

一番对话下来,左封迟疲累地靠在榻上。他清楚是另一个人医治了自己。他本身医术已堪绝伦,却犹不知该如何解七里断魂香的入骨之毒,一般光是毒侵五脏便要疗养半年,入骨已是无药可救,故他之前才以为无望。但那人却只花了一个月就令他清醒,医术简直精不可言。

左封迟满心想的不是自己,而是希望那人能诊视凤芸侯身上的寡妇之毒。

“这个。”壮汉紧张地递上一张信笺。

笺上字迹俊逸英秀,内敛凛然,显然出自长年饱读诗书之士,与壮汉粗莽的形象回然不同。

递出后,壮汉心虚地飘开视线,一副想挖洞把自己埋起来的模样。左封迟无心为难他,只是细看笺上内容。

只是巴掌大的纸张,他却看了几乎天长地久,似乎里面所写的是难解的易经,需要逐字解析。最后,他缓缓放下纸笺,轻喃自语:“十年……是吗?”

垂下黑眸,左封迟看向自己轻松许多的右腕。

醒来时,那困扰他许久的玄铁链已然取下,安好地放在桌上。既不被珍藏,亦没被私吞,足见状汉真无贪婪之心。

“这玄铁可是归你所有?”左封迟看向壮汉。

壮汉神情一松,似乎在感谢他没问出他回答不出来的问题。

“不,这玄铁我早在十年前便已输给蓉儿了。”顿了下,才下定决心地问:“蓉儿他们夫妇……是不是已经遭逢不测了?”

左封迟缓缓点头,把过程述说一遍。

壮汉本就忡怔失神,此刻更是失魂落魄。即使胡须满面,也掩不住他黯然神伤的表情。他双眼发直,久久说不出话来。

“休息。”

直到凤芸侯蹦出了这么一句,壮汉这才发现左封迟已困倦地闭上眼。忙上前扶他躺下。

“抱歉抱歉,我忘了你该休息了……”

“吼!”才扶好左封迟,还在生气的小娃儿立刻把他赶开。对於胆敢伤害左封迟的人,她又变回那智化未开、深具攻击性的小兽,一点也不想遵循礼教约束。

“我知道我错啦……可是,他又没有真的死……”见她双眼突然暴睁,露出好可怕的凶光,他吓了一跳!连忙退到门边,无措地挥了挥大手:“好啦好啦,别一副想吃我肉的样子,我的肉不好吃,真的……我走就是了。”模模已经够乱的乱发,庞大身影可怜兮兮地跺出屋外。

半夜,左封迟悠悠转醒,就见小小人儿躺在一旁的软榻上,安然沉睡。小手没了这数月来抓惯的锁链,干脆改拉起他的衣角不放,彷佛如此便能睡得更加安稳。

想起这阵子她是如何担心著自己,冷淡的黑眸也不禁添了些许温度。

月光洒落屋内,左封迟看向屋外。

那夜的月色非常美,月光温柔地照拂大地。一个壮如大熊的汉子背对著门口坐在屋外的月光下,睁睁望著夜空,一如化石,动也不动的,那背影看来有说不出的哀怨。

呜!连屋子地板也不给他睡,他真的好命苦啊……

扑通!

不知是第几次了,左封迟已经不想再计算。

烈日当空,酷暑难耐,他当然知道。但她也没有必要每看到溪水湖泊、任何有水的地方就跳下去吧?

当毒伤恢复得差不多后,左封迟便与壮汉告辞了。

“真的不用我送你们回去?”壮汉一副很想跟来的模样,皮厚肉粗到有一只泼猴正在啃他的手臂也浑然不觉。

“不用了,多谢你这一个月的帮忙。”冷厉如刀的目光扫去,才让黑猴又落荒而逃。

他们一大一小就这样告别了壮汉。

取下锁链重新上路后,凤芸侯简直成了匹月兑缰野马。一刻都停不下来,常三两下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夜里再也不肯安安份份地睡在客栈,多与黑猴一起露宿屋顶或是树上;见到好玩的,更是不肯放过。

左封迟也明白之前实在束缚她太久了,所以只要不妨碍到他人,他一路上倒也未多加管束。

见她在溪里愈游愈远,大有一去不复返的迹象,他提了口真气提醒:

“我们要走的方向不是那边。”喊完后也不禁苦笑。他从没想过真气会有这样运用的一天。

很听话的,一人一猴马上游了回来。

总算这点还值得欣慰。她十分听从他的话,一如之前所承诺。

“你也下来玩啊!”她在溪里像条滑溜可爱的人鱼,开心挥手大喊,身旁跟著一颗小黑头颅与主人在水里浮啊沉沉。

“你玩就好。”他配合她沿溪而行。根本没想到在以前他是绝不会容许计画以外的事情发生。望著在凉水中尽兴游乐的人儿,黑眸中有一丝不自知的宠溺跟放纵。他心底某个地方柔软地改变了,却仍浑然不觉。

“我们要去哪里?”她边游边问,自口中吐出一口溪水。

“回家。”

“你也有家?”她惊讶极了。因为跟他一起的数个月来,他总是飘泊不定,居无定所。

“每个人都有家。”踏在石砾上的步伐沉稳依旧,却多了一分愉悦。他向来深居简出,之前被迫远奔大漠,如今终能归返简居,避开一切烦心琐事,他自然心畅神悦。

身后发出唏哩哗啦上岸的水声,她带了一大滩水来到他手边,湿淋淋的小手自然握住他的,让左封迟轻轻一愣,低下头去。

就见她仰起脸来,小小下巴还不断滴著水,用稚女敕的嗓音问:“你要带我去你家吗?”

他眼神放柔,露出难得微笑。

“从今以后,『千寻山』也是你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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