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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间

一池春水悄悄乱 第21页

作者:皑银

必若月开始愈来愈明显地感觉到了自己的变化。

原本一到冬天就手脚冰冷,需要不时地烤火取暖,现在却可以大雪天在院子理站上一个多时辰,依然四肢温暖。她的身材没什么改变,食量和力气却明显比以前大了,做事亦轻松敏捷,而且整天精神奕奕,鲜少感到倦累。

此时,她正坐在桌前缝补雷拓的长衫,俏丽的脸上娥眉微蹙,有一抹深思的表情,和淡淡的忧虑。

这几个月来,雷拓又离开过三次。昨天清晨回来时,他的模样狼狈,眼中布满血丝,左腿上有一道深深的刀伤。她吓坏了,连忙帮他清理、包扎伤口,然后将他扶进房中。那时他似乎早就筋疲力竭,歪歪地倒在床榻上,立刻闭上了眼睛。

她正不知所措的时候,他突然又睁开眼睛,朝她勉力一笑,轻轻说道:"别担心。很快,一切都会结束了。"

说完,他便累极睡去,留下她楞在当场。

昏睡了整整一天一夜之后,今天早晨雷拓起床时,又像个没事人一样了。可是,他说的那句话却就此印在她脑海中,盘桓不去。

他说一切都要结束了,是什么意思?是不是代表已经将表舅逼入穷途末路,很快就能正式向他讨回公道?

奇特地,这个念头并不使她觉得不安,她在乎的只是──那是否代表著,自己不会再一次看见他受伤后灰败的脸色?昨天是第一次真正明白,他在外面过的,是那样随时可能丧命的危险生活。想起来,依然心悸不已……

指尖突然传来一阵刺痛,让她倒抽了一口气,连忙扔下针,将手指含入口中。灯火下仔细一看,布上已经沾上了一点血迹?

叹了口气,她坐著楞了片刻,突然搁下针线活,站起身来披上斗篷,推开门踏入院中。

先前明明看见雷拓走到院中练剑的,这会儿四下张望,却看不见人影。关若月微微蹙眉,轻声唤道:"大哥?"

"我在这里。"雷拓低沉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关若月一抬头,立刻看见他正坐在树上,背倚著树干,双手抱胸,似乎想著什么心事。

"大哥,你不冷?"她担心地抬眼看他。三九寒天的,他却只穿著一件单衫。

"刚练完剑,不冷。"雷拓低头看著她,微微一笑。"从这里望出去,视野不错。你要不要上来看看?"

她笑著摇头。"这么高,我上不去。"

"凭你这几个月练出的身手,你绝对可以的。"雷拓弯下腰,朝她伸出手。"不要怕。先把斗篷扔上来给我,然后试试看。"

从小到大,还从没做过爬树这种事,说真的,心里有些跃跃欲试。而且,看他的样子,似乎不认为她爬树是什么粗野的事……

迎上他鼓励的目光,关若月终於点了点头,解下斗篷抛到树上给他,随后伸手搭上离地最近的树哑,咬了咬嘴唇。

"手要抓牢,要看准可以落脚的地方,其它的都不用害怕。"雷拓鼓励道。"万一你失手的话,我会接住你的。"

有他的承诺,她的胆子大了很多。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抓住粗壮的树干,手中用劲,把身子撑了上去。

真的……没有她想像中困难。这几个月跟著他练武,不知不觉中,身手竟已经变得如此敏捷。纤细的手臂有了力气,可以稳稳地支撑自己的重量,手脚并用,不一会儿,已经离雷拓很近了。

"没有什么困难的,是不是?"他微笑著把手伸向她。"来,我拉你一把,"

一手紧紧抓著枝椏,她把另一手递给他,立刻被他牢牢握住,微一用力,将她拉了上来。

在他身边坐下,她一低头,这才发现自己离地多远,吓得一把扯住了他的袖子:"大哥。"

雷拓轻笑出声。"别紧张,只要你坐稳了,就不会摔下去,"将斗篷披回她肩上,他温言道:"树枝这么粗,不会折断的,你就放心好了。"

见她渐渐定下心来,松开了他的袖子,他把手遥遥一指。

"你看那里,美不美?"

必若月抬起头,顺著他指的方向望去,立刻忍不住惊讶地低呼了一声。

从这里,可以清楚地看见远方的小镇。夜空下,点点灯火和天上的繁星遥相呼应,如梦如幻。

"真的好美……"坐在高高的大树上,和在阁楼中凭窗远眺,是截然不同的一番滋味,那空旷而奔放的自由感,让关若月为之屏息。

雷拓仅是微微一笑,一手放在她身后,防止她突然滑落。与她一起眺望著远方,许久,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

最后,雷拓低声打破了沉默:"昨天,我摧毁了刘瑾生手下最大的一个分堂。再加上几个月来,陆续有人胆怯出逃,现在他的势力,只剩下半年前的三分之一而已。"

他……从来都不曾主动对她提起这些事。关若月侧头望著他,秀眉微蹙,低声问道:"那么,大哥是打算去找表舅算帐了?"

雷拓点了点头。"剩下的人已经不足为患,差不多是时候了。"

必若月的眼中忧心更浓。"大概什么时候动身?"

"这次受了伤,我怕会让人查到我的行踪,所以愈快愈好。"雷拓顿了顿,说道:"最迟五天,伤痊愈了我就动身。"

必若月点了点头,放在膝上的双手悄悄扭绞起来。她突然觉得掌心有些发凉,开始渗出冷汗。

"怎么了?"他敏锐地发觉了她的异样,眼神一黯。"对不起。也许,我不该对你说这些……"

"不是的。"她立刻摇头,清澈的眼中蓦然蒙上一层水雾,声音也变得低哑而微微颤抖了。"大哥,你千万……千万要多加小心!"

还不明白吗?和他保护她的心一样,她亦只在乎他的安危啊!

雷拓的脸上出现一抹柔色,在他能克制自己之前,话已经月兑口而出:"你真的这么在意?"

"我不在乎你,还在乎谁?"她不假思索地回答,随即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脸上一下子爆出了一层艳彩,连忙掩饰。"我……表舅根本不是我的亲人,大哥才是!而且,你和平治少王爷一样,都是我的恩人,我当然在乎你的安危……"

天哪!罢才她说的话,简直……简直就像是一个妻子才会对丈夫说的话!

必若月又羞又窘,低下头去不敢看雷拓的脸。也因此,她完全错过了当她慌乱地提起平治少王爷时,他眼底一闪而过的黯然。

亲人……是吗?在她心目中,他终究只是一名兄长啊!她所爱慕的,终究是像平治少王爷那样,俊美而出身高贵的男子……

低叹一声,他强打起精神,摇了摇头。"不用替我操心。对付刘瑾生,我还是有些把握的,尤其现在他的势力已被我削弱大半。我……会解决他的。"

"嗯。"关若月轻轻地点了点头。"不管怎么说,大哥还是小心些。"

"我会的。"雷拓说著,用一种奇异的目光看了关若月半晌,看得她浑身不自在:心跳也突然不受控制地快了起来。"大哥,怎么了?"

雷拓半晌没有回答,最后才沉声说道:"这些事情都过去之后,我们搬家吧。"

"搬家?"关若月一楞。才在说著报仇的大事,他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

"嗯。先前我为了不让刘家的爪牙发现我的行踪,才会隐居在此,只要收拾了刘瑾生,其他人不足为患,也就不必再躲躲藏藏了……"雷拓的眼神,在此刻显得十分复杂难解。"到时候,就找个气候温宜的大城,定居去吧!你一个未婚女子,总不能勉强你在这深山野岭,陪我过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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