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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本佳人 第22页

作者:阿蛮

窦宛边哭边拟画皇上与郁云寿正眼对峙的情景,想像那种龙虎争斗的恐怖局面,压抑在她心里数日之久的忧虑一下涌了出来,教她再也承受不住,只能揪起绢纸掩住面,跌跪在席上,心碎落泪。

那场争执过后,忽忽不乐地窦宛就没再和郁云寿说上一句心话。

不过,在众人面前,她会冒出一、两句简短、适当的应酬语,诸如:遵命,王爷!好的,王爷!在下马上办,王爷!除此之外,能省口水,便省口水,而那一对总是爱盯着他打转的灵活杏眸则是看天、瞄地、瞥左、望右,就是故意不转到郁云寿身上来瞅他一眼。

起初,郁云寿不以为忤,认定窦宛在跟他闹性子,一天半日过后,就会回复到生气蓬勃的模样。

可是,他错了!这种情况足足维持了三天,教平素沉稳的他不得不蹙起眉头了。

第四夜,牵挂着窦宛的郁云寿,提前练完功回到自己的睡帐,再次见到一夜完整的卧铺时,不假思索便走到屏风后,主动将窦宛抱回温暖的卧铺。他正要为窦宛拉上被子时,目光便锁定在她泪痕犹新的颊上。

原来好强的她都是这样含泪睡着的!这个发现,让他兴起了后悔之意,早知道他和拓跋浚之间棘手的恩怨会将窦宛伤得如此深,当初就不该将她扯进来才是,但事情既然已发生,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多疼惜她。当然,要他对拓跋浚低头是不可能的,不过,应该还是有办法能再次让她快乐起来才是。

?当日早上,郁云寿再次进入自己的卧房时,窦宛已衣衫整洁地坐在席上等着他的吩咐了。没有他的协助,她那双冒牌剑眉又突出得令他坐立不安了。

不过,这个节骨眼,他也只有忍耐的份了。

“窦宛,本王要出府几日。”郁云寿说完,停顿了一下,等着窦宛问他要上哪。

但她只是恭敬地低下头说:“是的,王爷。”

郁云寿一手轻拍着大腿,咳了一下喉,才说:“你也得跟着来,咱们不骑马,改搭马车去。”

“子然遵命。”

“我希望咱们上路以前,你能换上女装,把眉毛清干净。”

窦宛的身子僵了一下,又回到冷漠的态度,说:“王爷怎么说,在下就怎么办。”

“很好!衣物在此,你现在就更衣,马车已等在此扇门外,这样就没人会注意到你的改变。”他将衣物、梳子、发饰、铜镜往前一推,起身走了出去。

窦宛静默地端看那叠衣物良久才慢吞吞地更衣,接着以布沾水拭去眉上的炭色,抬手梳出一个差强人意的髻,顺手拈起簪子往髻上一插,然后来到已换上平民装的郁云寿面前,听候他的指示。

郁云寿审视了清秀质朴的窦宛一眼,不发一语地先扶她上马车,递给她一只柳筐后,再攀上驾驶座,抖动缰绳,让马车步上石板道,经由后门出府。

他们以适中的速度走了一个多时辰的路,在一处农庄附近勒住了马,郁云寿跳下驾驶位,上前将安静的窦宛抱到地上。

窦宛这时才以不解的眼神瞅了他一眼,四天来的第一眼!他紧抓住机会回给她一个笑,不料她又把目光调走,不睬他。

他厚着脸皮,紧握住她不情愿的手往小径走去,一边解释,这“附近的风景秀丽,是个散心的好地方。瞧到那几处小山的没?小时候从皇宫返家期间,我和兄长会把它们分割成自己的坞堡,然后以射箭的方式互攻对方的山头,看谁射得多又近,便是第一堡主……”郁云寿不停地说着。

但窦宛仍是不吭一气,像头小牛似地随他牵着鼻子走。最后,是郁云寿的一句话引起了她的注意力。

“……恐怕又会是一个严冬了!”

“何以见得?”窦宛不经心地冒出了这么一句。

“你看到那结实满满的桑椹没?还有这边的野莓和葡萄!沈娘总是这么说,野生莓若长得特别多,该年冬天就会特别冷,因为老天爷知道他若不这么安排的话,雪窖冰天下没其他食物,鸟儿便会一一饿死。”

“你相信吗?”

“没比较过不知道。”郁云寿耸了一个肩,缘手摘了两粒红得发紫的桑椹观察了一下,又补了一句,“不过有一年的冬年,我几乎是靠这些莓子撑过的。”

窦宛想了一下,抬头看了他一眼,才问:“是不是……你逃难的那一年?”

“没错!除了那年,我从没那么怕见到鸟儿的出现,因为它们一吃完就拉,其他的桑椹就会多一层污染!我跟沈娘从早到晚会叹着一首诗:‘食我桑椹,怀我好音,于嗟鸠兮,无食桑椹。’希望能当成咒来驱它们走。”

“这咒念得有效吗?”

“呵,简直法力无边啊!”说完,他矜夸的表情顿垂,无奈地说:“结果是把更多鸟儿统统引来了。”

窦宛莞尔一笑,半调侃半安慰地说:“它们‘怀你好音’嘛!”

他耸了一个未尝不是的肩,便把注意力拉到桑椹上面了,“还真是大粒哩,不知是酸是甜,来,嘴巴张开,试一个看看!”说着将桑椹凑近她的嘴缘。

窦宛牙一张便咬了下去,含不到一会儿,眼睛就眯起来了,她伸着殷红的舌说:

“酸!有点甜,又有点涩。”等她将莓吞下喉后,下了最后一个结论,“我不讨厌。”

“真的?不讨厌,我们就多摘几粒!”郁云寿说着就动起手来了。

“那小鸟怎么办?”窦宛在后面担心着。

“它们自己啄来吃啊,难不成还要我摘给它们吗?”郁云寿笑着说。

“我不是那个意思!”窦宛被他这么一逗,跺起脚来了。

郁云寿看窦宛终于回复到正常时,心里结实地松了口气,“放心,还会继续长的,够大家吃的。来,把筐提高一点,我摘了好放。”

窦宛就站在那儿,接着他摘下来的桑椹,一会儿说:“这边,这边好多!啊!

那边的更大,还有下面的!看起来更多汁!”

郁云寿不嫌烦,凡是窦宛看上的,他马上撇开眼前的去为她摘下。

一直到那些诱人的桑椹快满出筐后,他们才收手。这时郁云寿的双手已被深紫色的桑椹汁给沾污了,窦宛忙掏出手绢上前体贴地为他拭净。

可惜没多久后,阳光退去,天空被乌云占据,开始下起细雨。他们小跑步地赶回马车,两人才刚躲进车轿里,小雨滴便成了哗啦哗啦的倾盆汤了。

“好险赶上了,要不然咱们就成了落汤鸡。”郁云寿一说完,窦宛便开心地笑了出来,她的笑带有强大的影响力,让郁云寿也不得不畅怀大笑,以袖子抹拭她发上的水珠。

中午,他们躲在车轿里,以桑椹裹月复。

这场大雨一下,像是天河倒灌,永无止境似地,他们被雨缠了将近两个时辰之久,直到天色渐渐要暗了,郁云寿才当机立断地冒雨架车找住所。

野地里的农民人家是亲切又好客,郁云寿毋需透露显赫的身份使得得热诚的招待。

窦宛从未尝过这么香醇的热女乃酷及燕麦饼。是这户人家的作料不同吗?

不是的!东西好吃,全是因为她心上快活,锦衣玉食了十七年,她从没用心去享受并珍惜过食物,反倒是在扮成樵妇后才体验到纯朴的美,这时她不觉捧紧了手上的饼,一口一口慢慢地嚼着。

饱饭后,他们换上了粗布衣,围着炉火祛寒。农家大婶则有干草为他们这对“小夫妻”铺出了一张床。当夜,窦宛枕在郁云寿宽闷的臂膀上,安心又满足地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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