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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情郎 第13页

作者:章庭

“好,你好,你可真好!”老虎岂能不发威,还真被看成病猫啦!“你以为我会这样就放弃了吗?我偏不!”在刘净心还在为这句他撂下的狠话一怔,野夜龙却已经俐落而凶悍地霸占入她体内。

於是在这间厢房中,黑暗的,是两人不愿相目交视的眼神,疏离的,是两人愈行愈远的心思

她的心,正事不关己似一片漠然,而他却是觉得空虚……且疲倦。

***

野夜龙纳入新的小妾后不久,终於有新一代继承人的喜讯传出。

只不过或许听起来稍嫌讽刺,有喜讯的并非众人所想的新纳小妾,而是众人都以为将要下堂的元配刘净心。

炉火犹如朵朵灿开的、明红耀眼的花卉,却又似地狱中狰狞的恶鬼,正争先恐后地扑向人,恨不得噬肉吞骨。

汗水透明且无声无息落下,“嗤”的一声,滴入正慢慢成形、凝固,约有半人高度大小的琉琳饰板上。它那半透明半青的色彩,正符野夜龙的需要。

接下来才是真工夫展露时刻,趁著整片尚未修饰的饰片呈半凝固、高温余存的状态,整片小心反盖倒在一方草纸上,再左右手各自拿起雕塑的工具开始雕琢。

饰板以乘云驾雾为背景,右上角是只展翅的凤凰,带著青浅色调的翼羽栩栩如生,一飞冲天的姿态非常自在且骄傲。

而和这只凤凰相互呼应般,左下角则是盘踞著一条龙。那龙也是逼真精细地片片龙鳞清晰可见,前爪微低让须垂胡收的龙首倚靠,和那双精神抖擞的凤凰相较,彷佛是倦累了,所以正在盹眠。

未了,小心翼翼扶起这块厚度约有半截指长的饰板,他拿起一节削尖的竹片,沾上备在一旁的朱砂颜料,飞快地以饰板为纸张,挥毫而下:

凤飞青日舞九天,龙腾夜半不思眠,

峻工了!随手将竹片一丢,野夜龙有些怔仲,半晌才拿起刻有“琉琳,夜龙”字样的印子在饰板上印下落款,标明作品出於何人之手。

然后,他任自己跌卧在一旁的贵妃椅上,暂时的喘气、歇息,汗湿的黑发被修指不耐地绾成整齐的—束。

此时此刻,他多么渴望有个柔软的娇小人儿能够拥在怀里,好供自己嗅闻那发顶淡淡馨香,或是享受那轻盈重量坐在自己大腿上、螓首依偎在自己胸膛上的存在感。

但是,当他举起一边手臂做出或勾或抱或搂的动作时,那份存在感却是空虚的,只有空洞洞的空气罢了。

他起身离开躺椅,拿起上一餐用膳的托盘打开门扉,并不意外门口又摆上一盘盛满食物的托盘。

这是第几顿餐饭了?他在炼室中待得没日没夜,早已经失去对时辰的观念,彷佛这么做便连带可以消去一些不该有的念头。

自从刘净心被诊出有喜后,莲老夫人又惊又喜、忙不迭嘘寒问暖的模样,和先前以媳妇不孕,坚持要儿子再娶小妾的情势,可不知相差了多少。日前不停被拉著小手示好的明儿似乎顺理成章地被冷落到一旁。

至於自己呢?野夜龙其实至今都还弄不清楚自己对刘净心有了孩子,自己亦将成为人父——该有什么样的反应?

日子过得十分被动,在琉琳馆中埋首於工作时倒是还好,但回家后,他却荒唐地产生一种无所适从的感觉。

因为,他发现不知该如何面对如今为孙儿热切过头的娘亲、神态变为封闭的妻子、还有一个无辜眨著双眼的小妾!

所以他逃开了。

他逃来琉琳馆,好一段日子都不曾回野府,叫小胡子帮他预备换洗衣物,就在琉琳馆内吃喝拉撒睡——尽避明白他这样是种很懦夫的逃避行为,但他还是这么做了。

野夜龙意兴阑珊地出关时,双眸不禁扫向门口,不由自主想起上回看见一个缩在墙角,为他等候得入睡的女子……

如果现在有面铜镜摆到他面前,他就会发现自己的表情倏地泛出一抹柔软,向来冷峻的眼流露近乎心疼……与悔恨的情绪,而那种情绪让他呼吸无法颐畅,隐约中,他似乎知晓自己已经失去一项非常珍贵的宝物而心疼,悔恨的则是——他不知道该如何找回。

那种心疼开始如影随形跟著他走,从吃东西跟到洗澡、从琉琳馆跟回野府,无所不在,尤其是面对日复一日大月复便便的刘净心,心疼便逐渐扭曲再扭曲,和悔恨缠结成一起,一再压迫著他。

是夜,他不再返回琉琳馆。

野夜龙出席在空缺了好一段时日的晚膳席间,众人都对他投以惊讶的神色。

但他只注意她的——刘净心惊讶的神色快如昙花一现,接著便低下头来继续用膳。

尽避妻子这种反应早在他的设想当中,但他仍感到失望。他想念并渴望看见的,是最初刘净心对自己关切并急於讨好的神情……如今恐怕是难如登天了。

人啊,犯贱!拥有珍宝时不懂爱惜,偏偏要等失去之后才来饮恨不已。

是夜,刻意打发所有下人,他直直往妻子的厢房走去,推开门时看见她竟然靠著床头坐著睡著了,并拢的膝盖上整齐地摆著缝制到一半的衣物及针线。

她本来在缝制些什么?轻手轻脚,他从她覆盖的双手下抽走那件衣物并拿到眼前瞧个仔细。

那是件小小的孩儿衣服——由那紧细的针脚及挑选柔软的布料来看,任谁都知道这件小衣服会有多好看又耐穿,也任谁都会感受慈母手中线的那份暖和心意。

野夜龙在一片静默中动容了。

他深吸口气,闭上眼,发现野日凤的脸孔虽一如往常浮现脑海,却不再一如往常坚定清晰,反而开始是眼花模糊。

“凤儿……”不觉低喃出声,当他再度张眼,却赫然发现原先睡著的刘净心竟也是睁眼清醒著,表情勾著一丝来不及掩藏的气愤及悲伤——但是在下一瞬间便全数敛起,只剩一片谨慎处理过的漠然。

“相公要来怎么不先差人通报一声?”刘净心一迳低头垂颈,表现出生疏、不愿多加交谈的模样。“相公现下事业繁忙,这么晚了一定很累了吧?请尽早歇息吧。”语毕便刻意装出忙碌的模样,整理针线并极其自然般要抽走野夜龙手中衣物。

野夜龙飞快反手一抄,背到身后,让扑个空的刘净心诧然抬头。

“请相公将衣服还给我。”刘净心发现这下可糟了!因为她一抬头对上他后,便发现自己的眼光著了胶似地再也挪不开了!

数个月了,她都不曾这么面对著面仔细看他——他看起来是不是瘦了点?怎么下巴的胡碴不清乾净呢?什么时候,他的细长峻眼竞累出两道细微却明显的小小皱纹?尽避那让他的俊美飒然更添一分成熟的气息……但她看在眼里、不舍在心底呀!

莫可奈何!莫可奈何!情字唯一解释,不过如是!刘净心表面上平静从容自如,但实际上心跳得又急又快。

突地,彷佛是察觉到娘亲本身的心情激越,月复里忽然一阵骚动。“噢!”刘净心若无其事的表情骤然变色,野夜龙立即也跟著紧张起来。

“你怎么了?”怎么突然用双手盖在月复上?野夜龙心思跟著一转,该不会是有什么差错吧?“我立即唤人请大夫过来。”话说著,身形就已转向,摆出要夺门冲出去的架式。

“没事的,”刘净心赶紧出声喊道:“这是胎动,不过是小孩儿在肚子里伸伸手、挥挥腿罢了。”先前也是有过这种现象,当时她也是吓得去请教住在胡同拐角处的李稳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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