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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十郎 第13页

作者:于晴

“我遇见一名少年。那少年差不多十七、八岁,长相跟你爹几乎一模一样,不,若不是知道画像里的人是你爹,我会说,那画像是依著那少年的模样。”

聂拾儿闻言,心知好友说话已十分含蓄。

换句话说,那十七、八岁的少年八成是老爹的私生子。私生子……有这可能吗?他那没心没肝没肺的老爹,虽然花心又婬乱,但绝不会允许非明媒正娶的女子生他的儿女,连偷偷模模都逃不出他的法眼……暗暗算了算那少年的年纪,岁数正好跟聂家老幺元巧差不多……

双生子?还是有人故意易容老爹的模样?他爹早已仙逝,只凭画像就能做出唯妙唯肖的人皮,是完全不可能的;当然,他是天才,所以除外。

一时之间种种推测,始终无法落实。当日在八哥身边看见生得极俊美的元巧时,的确觉得元巧不怎么像……一个念头极为突兀地冒出来,他一凛。

“谁?”

聂拾儿回神,一见身边至交以酒壶当暗器,激射后头屋子,立刻哇哇大叫:

“还会有谁?”果不其然,一回头就见西门庭,他飞身上前,很及时、很狼狈地捞住酒壶,恨恨转身后,廊上已是空无一人。

“这混蛋,扔了酒壶也不怕砸死人吗?”嘴里嘀咕著,心中却明白这是他存心的。

他很心不甘情不愿地对上西门庭无波的眸瞳,问:

“你还好吧?”不过就一双眼睛嘛,能看东西就好,长得这么漂亮要勾魂吗?哼。

“痛死了。”

“很痛吗?”拾儿皱眉:“也是,毕竟你是个姑娘家……我手头也没有止痛的药方,不如你先灌个几口,对了,你喝酒吧?”

“十五岁之前,我大哥教我小酌几杯。”

“……你大哥很常出现在你的嘴里喔。”如今想来,西门家的兄弟里,就属她嘴里的大哥最常出现在她的信件上。

她跟她大哥的感情还真好啊,他很酸很酸地想道。脑中一闪,想起她曾说过的话——若是女扮男装,必有帮凶!

他瞪著她,月兑口:

“你大哥是帮凶?”

西门庭先是不知他所言为何,而后想起,遂点头微笑。

“他、他知道你是女儿身?”他捧头打起转来。“不对不对……我记得你家都是义兄弟,换句话说毫无血缘关系……”他惊骇:“莫非你大哥对你怀有异心?”

回头一看,见她拿起一壶酒要喝,他眼明手快抢过。

她看著他,讶道:“你不是要我止痛?”

“是、是啊……这壶没了,你喝我这壶好了。”他递出。

明明两壶都还有点酒,他偏塞这壶。西门庭虽一头雾水,但并未表露,只是很随遇而安地接受他的安排,仰头小饮了一口。

从唇间一路火辣到胃里,原有的微寒被暖气取代。一放下酒壶,就见聂拾儿用很奇异的眼神注视著自己。

“果然啊……”

“什么?”她问。

聂拾儿回过神,猛灌了一口酒,才道:

“即使不说话,一个人的性子也在行为举止上不经意地流露出来。你与我通信时,我曾猜想你的性子虽能随意而安,但在某方面一定很固执。”

“哦?”她颇感兴趣地笑。“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有这种潜藏的个性呢。”

不必这样对他笑吧,在月光下简直会害人不浅,不对,今晚没有月光啊,他暗暗哀号。明明没有月光,为什么她的脸在发亮?

见她又很优雅地小饮一口,聂拾儿顿觉自己是头猪,以往怎么没有看穿她的女儿身?

如果是之前瞧她这样饮酒,一定会觉得她不够男子豪迈,但也暗赞她优雅的气质。曾想过,哪日若与他的挺之小弟拼酒,他这个小弟必定会一口一口地慢饮,虽然慢吞吞,但一定会拼完他该喝的酒量……当她是女儿身时,只觉她饮酒的方式真是……他跟著猛灌一口酒,眼角瞄到她的唇瓣沾著酒珠,她手里那壶是他的。岂能让她喝到姓奉的口水……嘿嘿……呜呜……天底下大概再也没有像他一样,一下窃喜一下想哭的男人吧!

“聂兄,我还没多谢你呢。”

“谢我?”

“应该是你抱我来这的吧?”她唇抹笑:“若在那破庙里,我大概会又冷又痛,巴不得就这样死了算了。”

聂拾儿沉默会,搔搔头,低声道:

“这伤,对女儿家总是不好。”

“无饼谓,反正没人看见。”

剥开了就看见了啊!“你等於是为我挨的,这……我……”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咱们是兄弟,不是吗?”见聂拾儿瞪著她,她只好改口:“好吧,是兄妹。”

“你的义兄可多了,也不差我一人。”他酸酸地说。

“我知道你心里介意,可是,请不要顾及我的性别。聂兄,我自幼扮男装,从来没有挣扎过自己该是男还是女,我觉得现在这样就好了,你再别别扭扭,可就不是聂拾儿了。”

别别扭扭?他别别扭扭?在她眼里,他竟是这种人吗?好想咬帕泄恨,不过他想维持一下他的形象啊。

“你不可能永远得如此。至少,你得嫁人吧?”他忍不住问。

她笑:

“也许吧。若哪日大哥为我安排,我就顺其自然了。”

大哥!又是她那个义兄!她这混蛋,宁可跑去顺其自然,也不愿屈就他,可恶!

“聂兄,宫万秋的事到底该如何善了?”

“喔,我是很想大显神威,把他打得死去活来。不过我一向慈悲,不忍杀生,所以,我明明很好心的阻止,但奉兄,就是我那个生死至交,不小心打伤了宫万秋,我想短期内,咱们可以安心了。”

“聂兄,其实你,才是会杀人不眨眼的那个吧。”

夜色里,一片死寂。

随即,聂拾儿划破彼此之间诡异的气氛,很哀怨地叫道:

“挺之,你把我看得太过份了吧?是不是我不肯负责,你才想这样毁谤我的名声?”

“是你在信里说的。”

“信?”他瞪大了眼。“我有写过这种话吗?”

她很爽快地答:“有啊。”

胡扯,他写了什么他会不知道吗?胡吹乱盖,盖到连自己都很佩服自己的吹牛神功,他只会极力歌颂自己,哪会扯上杀人不杀人?很想跟她辩个明白,但见夜色之下,她笑得很自然,於是,到口的话又缩了回去。

“聂兄,我的伤虽然还会疼,但应该不碍事了。我想等明天,就分手吧。”

他一怔。“可是……”

“老顺发我是一定要回去的。”她平静地笑道:“何况,你也不想跟一名女子长久共处吧?”

他张口欲言,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他想要死皮赖脸赖著,但她是个女的……

“以后你若有空,可以捎个信到老顺发报平安。如果有难……有我帮忙的地方,尽避说。”

说得好、好云淡风清啊,好像他只是她生命里的一个过客,时间到了就互道珍重,那种很不是滋味的情绪又泛滥开来。

总不能说“我偏要赖著你吧”?

这种话一说出口,他就死无葬身之地,一辈子要扛著个老婆四处跑……反正,她也对他没有心动之情。他暗恼,自己的心绪竟反反覆覆了。

“好、好啊。”聂拾儿笑嘻嘻地:“就分手吧。它日我若又被宫家母老虎绑回去,一定写信给你。”言下之意,巧妙将她定位成兄弟的角色。

她心知肚明,遂微笑,答:“好,我一定第一时间回你信,让你不会感到无聊。”

她连他是打发时间才写信给她都一清二楚,聂拾儿已经放弃不问她是不是又从信上看见的?

“挺之……真有趣,是谁帮你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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