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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者上钩 第25页

作者:于晴

“你要去抢药?”她失声道。

“嘘嘘嘘,小声点,你要官差来抓我吗?”他刻意压低声音。

“你真要去?”

他抓了抓颊,皱眉,又轻笑:“反正我也没什么负累,该欠的我一定要还的。”

“你是蠢蛋吗?即使你真欠西门家,也不必拿命去换啊!”她叫道。

他闻言,深深注视她一眼,然后笑道:

“我的确是个蠢蛋。我也只能用这种蠢蛋的方式去做。是不是拿命去还债,只有我自己心里最清楚。”

不知为何,在她的眼里,他的笑格外地自暴自弃啊。

是……是因为她吗?

他打了个呵欠,很随便地睨了戏台一眼,便合目闭上。

她张口欲言,却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眼角不停瞄著他的侧面,只觉他的颊面有点异红。

他的头轻轻点著,像是很快就入睡了,可见他应是很累了。

当他倒向她的右肩时,她吓了一大跳,后来见他睡得很熟,她连动都不敢动,他的黑发有好几撮落在她的腮畔,搔得她好痒。偷偷地模索到底是哪儿在痒,最后停在左胸前……她是心痒吗?

鼻间飘来淡淡的味道,混合了他头发跟他身上清爽的气味,不难闻,甚至,她已经有点习惯了。

忽然间,不知道是不是她的肩太薄抵不住他的头,他一侧,整个身子倾下,她连伸手托住都来不及,他的头就枕到她的大腿上。

她一僵,整个人像石雕一样,连吸口气都不敢了。

“阿永……”她的话含在嘴里,期待他能听见她无声的呼喊。

他睡得真的很熟哪。

连被惊醒的迹象都没有,简直拿她的腿当枕头来睡。她慢慢吐气,小心地不惊动他。

就当被石头压住好了,她心想,努力把他想像成人形雕像。

她抬起眼,很想卖面子给台上的窦娥,但隔不了几眨眼,她又忍不住往他瞟去。掌心悄悄地碰触他的头发,她心跳如鼓的,竟然产生一种“就算是他睡到天荒地老,她也奉陪”的冲动。

又酸又甜又想哭又想笑……这就是她曾经来不及感受到的喜欢吗?

“老天爷没给我六月飞雪,却送我一个西门永……”她喃喃著,唇瓣不由自主地浮起笑。

掌下的发丝又柔又软,不禁执起一把,凑到唇边的同时,瞧见他白皙俊面一坨坨的异红,异红之中有好几点……疹子?

“我受不了……”他像呓语。

“阿永?”

“我受不了啦!”他突然张开眸,跳起来对著远处楼宇的转角咆哮:“到底是哪个王八蛋在茶壶里放酒的?”

她傻眼,瞧见他一直在抓著手臂、抓著脸,好像很痒似的。

“酒?是哪个人送酒过去的?你们不知二少会起酒疹吗?”西门义老早就躲在后头密切监控一切,就怕此计失败,惹来西门笑的关注。

她不只傻眼,简直是张口结舌地呆住了。

“好像是小毕吧……我瞧见方才他有靠近过那送酒的奴仆……”小茶博士很委屈地躲在角落。说好是来看戏的,谁知道得躲到这么远看,害他拼命眯眼看生平头一出戏。

“小毕?”西门永恨极那臭小子,浑身发痒让他脾气更爆,就差没有从头顶冒烟了。“那浑小子把窦娥冤念著窦娥缘,让我以为这是一出欢喜结缘大喜剧!”

“……”她悄悄瞄了眼戏台,忽然觉得演窦蛾的戏子演得很僵硬,又不得不继续演下去,在明知无人看戏的情况下。

“又是小毕?”西门义满脸惊讶:“到底谁是小毕?”竟能处处破坏他的计画。

“小毕就在你身后,在爬墙的那个。”小茶博士齐声指向他身后。

“咦,这小孩怎么这么眼熟……你!”

“嘿嘿嘿……西门哥哥,你好啊!”

“聂元巧!”

“哇,西门哥哥,你竟然记得我叫什么啊!”

“废话,聂家十二个兄弟,每个人名我都背得极熟!你待在西门府做什么……你就是小毕!来人啊,给我抓住他!我要押他过聂府,让聂家人看看他们养出了什么小孩,竟当窃贼!”

“谁当窃贼?我可是光明正大地被雇用的……哇,你抓著我的腿干嘛?放手放手!”半吊在墙上的小孩拼命踢脚。

“雇用?你家家财够用你吃喝一辈子了,你来当茶博士,分明是有心来坏西门府的!”

“谁教那个爱男扮女装的老板伤了我四哥……混蛋混蛋!没人会在大街上驾快车的,会撞死人的,你知不知道?我四哥的病好不容易好点,才出门,又遭他的快马撞到,我不出这口气难消我心头之恨!”

“你这小混蛋!我不都拉下脸皮亲自送礼过去道歉了,你这小表头还在计较什么?”

“哼,明儿个我也送礼过来,盼西门哥哥别计较!”

“你这小子,今天我非把你抓下来不可……”

“有种你来啊,来啊——”

小毕与西门义各持一方叫骂不断、小动作不断,一个扔树上果实,一个捡起地上石头丢——

宁愿看看他们,再回头看看已经空无一人的戏台,接著,她的视线移到身边痒到浑身受不了的西门永。

最后,她抬头看著天上的圆月,不由得轻喃:“今晚……真是好特别啊。”

第九章

敲门声响起,她毫不犹豫地打开——

外头空无一人。她内心奇怪,探头出去张望,还是不见任何躲藏的人影。

“我是来告别的。”身后,忽然响起声音。

她连忙回头,瞧见西门永站在她的屋内。

他穿著一身镶金边的黑衣,看起来意气风发又俊明,像台那天上山寻她的模样,不,不是像,是根本没有变,就连一头束起的长发也随著南风飘扬。

“我要走了。”

“你要去哪儿?”她直觉问。

“我不告诉过你,我要去为弟求药吗?”

“那根本是找死啊!”她不要他去送死啊!

“就算死也没有关系,并没有任何人会为我担心受怕,而我心中也无牵挂。”

他说得好云淡风清。

“再见了,宁愿。”他走过她的身边,要出门,她却慌张地关上门。

“我无法自己开门,你不开门,我走不出去。”他的表情流露出困扰。

她用力摇摇头,几乎摇到晕了,仍然守住门口不肯离开。她哭道:“我不想让你走……可是,我好怕啊……”

那屋子是她的心,他始终占住一角,如果她主动让他走出去,他不会再回来的。他无法自己开门,是因为他……还是喜欢她吧?

奇异地,当这次醒来时,她并没有流眼泪。

天色微白,她起身换了衣物,走到厨房烧了壶水泡茶。

永福居内有点冷清,茶博士们昨晚睡在西门府里,西门永说好今天带他们去瞧皮影戏,却全身起了酒疹而交由西门笑。

她煮了稀粥,一块端到内院里。内院的外侧第一间就是西门永的睡房。她怕他还没有醒,於是,悄然地推开房门。

他果然睡得很沉啊。

昨晚他泡了个热水澡后,吃了帖药后,浑身仍然痒得受不了,跳来跳去像只煮熟的虾子。

她第一次看见酒疹发作,只觉得他的小弱点真的好多,但奇怪的是,他在她眼里,始终像个坚强无比的男人,不曾因为这些小弱点而有所改观。

她小心翼翼跪在床边,双肘抵著床缘,很孩子气地托腮,注视他的睡容。

他的脸红通通的,疹子不但在他的脸留迹,还沿著他的颈子、双臂到处横行,迫使他只能穿著薄衫透凉。

她咬住唇,视线落在他饱满的唇瓣上。

她挣扎了一下,悄悄地遵从内心最深处的渴望,俯头轻轻碰了他的唇一下,随即抽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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