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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蝶 第5页

作者:席绢

裘蝶看着她,眼中没有任何表情,像是无论怎样耸动的言词,也动摇不了她的镇定分毫。

"说是为了一件江湖至宝,已有许多武林高手前来,誓言要夺取宝物,不惜踏平燕楼。"

那又如何?裘蝶将手上最后一把鱼饲料丢出,拿出丝巾擦手,然后站起身,没有打算在这边多留片刻。原本是有的,但现在只想回蝶阁。只有在属于她的屋子内,才能真正得到安宁。

裘蝶的举动让白秀芝更快地说着:

"他是我们的主儿呀!若他有个万一,你还当燕楼上下会留我们养老吗?就算你心中没有爷,总得要替自己打算吧!我们可是在同一条船上的。而我跟你不同,我跟着他,是因为爱他!所以无论如何,定要保住爷的周全。蝶夫人,你都没有话要说吗?!"

没有。没话可说。就算有话,也不会是对她说。

裘蝶迳自走着,前方即是蝶阁,快到了、但她身后的人并不打算放过她,快步地紧跟而来。

"你该劝劝爷的,现下爷忙着应付那些高手,都不来后边了,只有你才能找爷讲上几句话,你该做的!扁是为这些年爷所供你的,你一点也不思回报吗?你一点感恩的心绪也无吗?"为了阻止裘蝶的步伐,白秀芝轻身一闪,便已挡在前方。

裘蝶没有抬头,眼光定在对方雪白裙裾上那朵精绣的银白梅花上,轻道:

"让开。"

自是不让。"你说话!"

"让开。"她抬头,苍白而柔美的玉容上,镶嵌着两芒莹然黑玉,那难得一现的威仪,与她的柔弱格格不入。

白秀芝心中不免一诧,但是并不在意。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千金小姐,对任何稍有武功底子的人都是不具威胁性的。

"我只要你一个承诺。你答应了,我自会让开。"

不。她什么也不会应。不会有第二个人可以来胁迫她的不愿!一个叶惊鸿已太足够!

想走,却走不掉,唯一的允许是在这边大眼瞪小眼。那么,就杵着吧!

白秀芝以为她绊住了裘蝶,可一刻钟之后,她不再确定是谁在绊住谁了。裘蝶就是不开口,虽无法走,可她也不开口,定定望着她,眼中没有半丝畏却。这让白秀芝心中打了一个突。她一直以为裘蝶是与世无争的懦弱性子,毕竟是官家千金出身,不幸沦落于江湖,苟活在刀光剑影中,没有吓破胆,也该是随时恐惧着的。

但,一个畏缩的女人不会有这样一双眼,一双目空一切、毫无表情的眼?

那么,这裘蝶,真正的性情究竟是……

"你们好大兴致。"

淡然慵懒的语句自不远处传来,打断了白秀芝的深思,也打破了这方僵持的沉默。

是叶惊鸿!

白秀芝立即看过去,但是裘蝶没有,眼光仍是低垂,动也不动。

在拱桥那方,一袭银灰锦袍的叶惊鸿像是正要出门,身边跟着刚被收入他身畔的千纤,像是要一同出门应酬。

"两位姐姐在赏春呢!真希望我也能很快跟几位姐姐相处愉快,爷一定也是这么希望的吧?"千纤娇语如莺啼,是一副能歌的好嗓子,任谁听了都要酥茫忘魂起来。

叶惊鸿没应她的话,缓缓走过来,笑问:

"想必今日的风景特别迷人,才让你们二位如此眷恋难舍。两位聊些什么呢?"

"没什么的,爷。只是一些女人家的体己话。"白秀芝淡下一张面孔,原本见着他的喜悦,立即被刺眼的"新人笑",给消蚀得涓滴不剩。

"你呢?"叶惊鸿问着裘蝶。

裘蝶抬头,不敢不正视他,轻道:

"喂鱼,赏花,谈景。爷想听更详细的吗?"这些个琐碎,他向来懒得多听一个字。

丙然,他只是点头,转身就走。

"爷,您慢些儿,慢些儿嘛……"

叶惊鸿的步伐,对女性来说是大了些。就见千纤娇呼地碎步跟上,好不辛苦的追赶。

白秀芝银牙暗咬,瞪视着他们消失的方向,直到好久之后想到身边的裘蝶时,已经来不及。裘蝶已经回到蝶阁了!

那小小的蝶阁,其实是五处香居中最小最不起眼的一处,才一房一厅,连给丫头休憩的地方都没有,佐证着裘蝶向来不受宠的事实,但却没人看得透裘蝶与叶惊鸿是处于何种关系。

只有蝶阁,是不许任何人擅闯打扰的!

不管现下叶惊鸿专宠着谁,谁都不能仗恃着宠而对裘蝶颐指气使。

叶惊鸿对裘蝶有何意义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裘蝶对叶惊鸿似乎有着一种奇特的影响力。这才是令白秀芝挂心的。

她不像其他两个女人,此时全心全意想着要如何对付新宠千纤,白秀芝心里在意的始终只有裘蝶一个人。

这种在意,必须要到她终于弄清楚叶惊鸿的心思之后,才会有搁下的一天。可……她能有弄懂他的一天吗?能留到可以弄懂他的那一天吗?

除了裘蝶,其他女人从来无法在他身边留太久的呀……

她不是裘蝶,那她,还能留多久?

※※※

如果叶惊鸿垮了,她们这些女子的下场会是如何?

埋首于女红里,漫游的思绪终是游移到白秀芝那些话上。

下场吗?不是被谁占为己有,便是被杀或驱逐,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别的吗?对她们这些弱质女流来说,江湖毕竟是男人的天下,被圈地于其中的她们,其实没有多少选择。

"又发呆?"

从敞开的窗口掠进一抹身影,定身时便是安坐在椅子上的姿态,彷佛已落坐了许久,连一丝尘埃都没惊动,人已来了。

来的人,当然是叶惊鸿。除了他,这蝶阁还有哪个男人能近呢?可他,这几日,未免也太常来了吧?她起身为他倒一杯温热的参茶,心中浮现这个疑问。自从他自富西城回来后,三天两头的便会来她这边过夜,有时清晨醒来,不意发现了他没带走的披风,才会知道他那一夜是在她身边休息的;有时没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却也隐隐觉得他似乎来过……

总之,这些天来,他太反常了。这是为什么呢?

将参茶放在他面前,转身就要拿巾帕给他净脸,可是他一把抓住她,力道有些大,让她踉跄地跌进他怀中。

"爷……"她轻吟。

叶惊鸿一手搂着她,一手在她身上模索。但不是为了挑情──他当然有纵欲的时候,但不常。只一下子就模遍了她的脖颈、腋下、腰侧,她身上能藏物品、能裁暗袋的地方都模完了后,问道:"给你的玉呢?"

她被他突来的孟浪给惊得脸都红透了,完全不见平日的苍白冷淡。急促道:

"在里边,方才沐浴完,搁在一边……"

"刚沐浴完?"注意力被转移,他就着她被扯开的衣襟口,鼻尖一凑,就在那一方嗅闻起来。"很香。"

唉,唉唉……这可怎么是好……她只能无措地任由他去。这些日子的他,愈来愈反常了,从他说要她给他生个娃儿那日开始,他就变了。

难不成,这些改变,都是为了要她生孩子吗?

"你……要娃儿是吧?"上仰的螓首让她的眼神只能游移在屋梁上头,似有若无的声音逸出唇畔。

凑在她颈子问的头颅一顿,模糊问着:"什么娃儿?"

显然他是忘了。

说不上是松了口气还是失落,她回答的声音里有一丝叹息:

"没什么,不说那个了。"他忘了也好,忘了那个儿戏之言,对两人都好。就怕他顽性一来,偏要她生出一个孩子哪!

她不想为他生下子嗣。就算不敢反抗他,心中真的是千万个不愿意。他这样的人……以及,她这样的人……都是不适合为人父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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