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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言是非 第21页

作者:席绢

他忍不住走上前轻拍她肩。拍了几下,才猛地住手:

“呃……我这动作,算是冒犯吧?”

她点头:

“在我们那儿,这是不合宜的。可,这儿不算,我早已适应过来了。”

“很辛苦吧?”满肚子的好奇与疑问,但并不适宜在她情绪这般低落时讨论这些来满足他的好奇心。何况,比起这些,还有其它更重要的得先解决。

“习惯了。如果你没事了——”打发人的意态很明显。她现在只想一个人蒙在棉被里哭。

“有事。”拒绝被打发,很快地打断她话尾道:“我很抱歉那天那样对待你。也许我对朋友的要求过分严苛,总以为自己赤忱相对,别人也该是如此,才会对谎言特别憎恶、不能忍受。我很抱歉对你发脾气。”

她瞪大眼,像看怪物一般的看他!

杨敦日又道:

“你的身世太过离奇,致使你有难言之隐。如果不是听到了你那些朋友的说明,别人绝难相信这种事竟会在二十一世纪发生,所以请原谅我只是世俗人,从没在你的立场上去体谅你的苦衷。如果今天是我发生这种事,我恐怕也是相同的处理方式,不,只怕更糟。至少你是试图让我了解的,纵使一切听起来荒诞不可思议。”

范喜言一颗心高高吊起。

“你……你相信?并且接受吗?我对你们这个世界的人而言,几乎像是外星人了。”

事实都摆在眼前了,不接受又如何?何况——

“如果这是另一种欺骗,我也认了。”

“为什么?”他不是最痛恨欺骗的吗?还是——他已不再拿她当朋友看了?她心为此而一沉。

杨敦日耸耸肩,给了个避重就轻的答案——

“看在你为我挑好看的衣服的分上。”

“嘎?啥?”

他转了个身。今天穿的是玄黑色的中山装,看起来有黑道教父的架势,但因身材厚实,所以不显霸气,反而稳重可亲。

“别人都说我瘦了,穿衣服变得好看很多。其实我一公斤也没掉,只能说这些衣服有化腐朽为神奇的魔力,很感谢你。”

“不、不必谢,你原本就是好看的啊!”她啧嚅着。

“你的审美观实在异於常人。”他笑。又道:“不过,我不希望这或许是因为我身形肖似你——夫君的原因,才使你将我当成……朋友来看。”目光转为探索与犀利。

“怎么会?不是的,他一点儿也不好看,瘦得像皮猴也似。若是长得像你,我怎么可能从来不思念他呢?我——”猛然捣住自己的胡言乱语,不敢相信自己竟这么说。这这这……岂不是愈描愈黑了。

杨敦日望着她。为免两造之间陷入无比的尴尬中,他极力保持平和无波的面孔,但其实心中是震动不已的。厌恶吗?不,不是厌恶感,像是有某种了然的窃喜,欣然地接受她这种失言,满足了他纯男性的虚荣感。

咬住下唇,她别开头,不自在地问:

“你来厌茶,要做啥?”转个话题,好早早打发他走人,那她才好拿棉被把自己给埋了。噢!丢死人了。

来做啥?原本他是来问个清楚明白,不过现下他现了解了大致的情况,倒也不必多问,算是明白了。他看向绣架,脑袋立即一转,有了好主意——

“你要不要接一份临时工作,很适合你的。”

“工、工作?”失望浓浓涌上。还以为他是要来说些什么的,比如说“还是好朋友”这类教人开心的话呀,他没准备要说吗?

“嗯,工作,在盛唐文物展里扮成唐代仕女,示范『刺绣』这项早已绝迹的工艺,如何?”

“我没空!”突生一股气,她拒绝。

“这么无情。”他双手插进裤袋里,拖着脚步往几步外的房门走去,口气有淡淡的欷欧:“这年头啊,即使是好朋友也不会有雪中送炭的,我在期望什么呢?”

日光灯将他萧索的厚实背影照出一片飘零,一副“千山我独行,不必相送”的样子——

三步,二步,一步——

“朋、朋友?你还认我是朋友?真的?”她冲过来抓住他衣袖,惊喜又急切地又问:“不气我了?是吗?”

他笑。回头瞄她,不给答案,只道:

“晚上到士林夜市吃一顿吧,我请。”

呀!他在逗她,当她提心吊胆时,他却好整以暇地逗她,真是太可恶了!她怎么可以就这样原谅他?不原谅、不原谅!

“请我吃一顿?”她磨牙问。

“如何?”他扬眉。“不愿意?”

“当然——”刁他、吊他,让他也害怕一下。她扬起下巴,想拒绝,用力地拒绝——“好。”

唉,她是心软又重朋友的范喜言啊!

很挫败,但不知为什么一股子冒上来的快乐,马上就把那几不可见的挫败感给冲到天外天去了。

他们又是好朋友了!真棒。

第八章

好朋友啊……

杨敦日正驱车前往盛唐文物展的主办人公司,车上载的是范喜言,这个困扰他思绪的女子。虽然他一直也是这么认定,但现下,也许他要的不只是“好朋友”这个身分。

有一种他想抓攫、守住的情动,漫涌在胸臆之间,一日日茁壮,再不能自持。

他是个务实的人,很快就想到两人之间横亘着的阻碍,在他不满足於只是朋友之后,那些必须解决的问题,比如说——她的已婚身分、她的来自唐朝。这都让他觉得困扰,毕竟他没想过有朝一日会去招惹已婚妇女……

唐朝,好远啊!想叫她回去讨份休书——古代是这词儿没错吧?都深感困难重重。

千回百转的脑袋最后只余一种阿Q式的自我安慰来让自己好过一些:至少他不必担心有某个男人跳出来告他妨碍家庭,诱拐已婚妇女。

唉……他又何尝愿意如此?

“不开心啥儿?”范喜言观察他脸色很久了,觉得他今天的心情似乎很闷似的。是工作不顺心吗?

他笑看她一眼,车子已转入一幢办公大楼的地下停车场内。

“没事。待会那个唐老板有点难缠,你忍着点。”

原来是为了客户的事挂心。她安慰道:

“以你的能耐,不会被刁难到的。何况他再难缠,也无干於我啊,我又不是非挣这份工作下可。”

杨敦日伸手拍拍她。

“要不是他们坚持非要有一名唐朝仕女扮相的女子,我也不会央求你帮忙的。根据那些指派过去受训的人员所抱怨回来的,我几乎可以肯定唐老板恨下得把所有工作人员全变身为唐代人,好让盛唐文物展看起来就像溯回唐朝一般。要不是工资诱人,这些临时人员早跑光了吧。”他笑。

“搞不懂怎有人疯历史疯成这副劲儿。”

“有人探索未来,也就有人追本溯源嘛!一方面是兴趣,一方面也对人类的过去与未来加以连结,做一个翔实而完美的记录,不也很好?科学家与历史学家,都是伟大的。当然,也都是龟毛的。”

“龟毛?”不懂。

“吹毛求疵的意思。”

了解。她点头。

他将车停好,绕过车身替她开车门。她给了一抹笑,道谢下车。

他突地一问:

“你在唐代搭车出门时,谁替你掀帘扶持?”

她以为他只是好奇心起,笑道:

“自然是丫鬟啊。还有马夫得搬凳来让我垫脚下车呢!”

“看来你出身相当良好。”放到现代来看,就是一般的殷富之家了吧?

范喜言笑著摇头:

“小康之家。靠着一些薄田收租度日,哪什么好出身可言。我身边也不过一名丫鬟伺候而已。娘家算起来里外就十个佣仆照应。你可别瞧现代人都请不起佣人,那是因为现代佣人工资高,况且你们生活如此便利,也不必请人洗茅厕、汲水、劈柴、煮食、养马什么的。要是我们那边也有水有电有宅急便,哪还需这么许多人在宅内忙碌?再有,我们那儿买一名丫鬟只需数十两就可签下她二十年的青春了,这边哪有可能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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