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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别逞强 第9页

作者:唐纯

那支箭,射到什么地方去了?他眼力不若习武之人尖锐,耳力也弱,明明感觉那支箭直冲自己而来,他不过是微微软了软腿,便听到“噗”的一声,箭直没羽。

他两眼泛黑,头痛若裂,心里一直在想:莫不是终究要偿那刁蛮丫头一命?

不过,既然是要偿命,他可要在临死之前,跟她把话都说清楚。

“伤人又怎样?”珂珂心头一促,被他那似是忧郁、似是怜悯的澄然目光瞧得极不舒服。这人、这人到底是怎么了?

吧吗要用那样的目光瞧她?仿佛、仿佛她做了什么错事,必须得到他的原谅。

她干吗要他原谅?

他算什么东西?

就算是父皇,也不曾、也不曾定她的错对!

珂珂心下一横,蛮性顿起,一手叉腰,一手拿银弓指着他,“本姑娘不止是要伤人,就算是杀人,你又奈得了我何?”

谢慕白正色,“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不论是伤人杀人,都会有一个说法。即便你是公主。”

珂珂猛翻一个白眼。这迂腐书生,到底要跟她说啥?

“你是要问我伤你娘的罪?”眉眼一挑,眸中尽是不驯。

谢慕白摇头,“上一次,并不是你故意,而且皇后也责罚过你,但,很多时候,无心之过也可酿成大错。”

唉!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跟她说什么了。

头越来越痛,难道这丫头真忍心眼睁睁看他死在她面前?

她、她就那么恨他无意中禁锢了她的一生?那么,他这是不是也算无心之过?

叹一声,罢罢,“你能不能扶我回房?”看着珂珂眼里露出诧异的表情,他苦笑着换一个简单点的要求,“或者,你能不能随便去喊一个下人过来?”

“你想干吗?”珂珂戒备地瞅着他。

“我想请个大夫来看看,或者,躺到床上去死,成不成?”

“你有病?”病得都快要死了?那他还到处乱跑?还跟她说这许多废话?不知怎地,珂珂的心仿佛抽痛了一下,莫名其妙,有些失落。

“不是我有病,是中了你的箭好不好?”谢慕白没啥好气的,她非要他说得如此清楚明白?

珂珂骤然瞪大了眼睛,表情古怪,像是想笑,偏又忍住,香肩抖动,极为辛苦,“你好痛么?”

她语气轻柔,与脸上奇特的表情相差甚多,大概是不太习惯这样的温柔。

谢慕白在心底叹气。可惜啊,九公主在不发脾气,不骂人的时候,其实也挺好看的。

此一时际,月娘初现,弯弯一抹银辉穿越树影,镀上她翘长的睫、微赭的颊,还有那红艳丰润的唇,带着掩不住的笑,朝他凑过来……凑过来……

谢慕白呼吸一紧,感觉她的眼睛像着了火,那么近,呼出的气息,热热的,喷在他脸上,随着她视线转动的方向,一点一点聚光、一点一点燃烧。

谢慕白缩住脖子,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小步,幸得竹子顶住他的背,要不然,八成会摔一跤。

从来没有这样近凝视过一个女子,她那疏朗的眉,如弯弯新月的眼,翘直的鼻,抿得快要滴出水来的润泽的唇,凑过来,凑过来……

他头昏昏,脑胀胀……

原本痛得直冒冷汗的额头上蒸出腾腾热气。

她、她这是要干吗?

她、她为什么要用那样的眼神看着他?

谢慕白用力眨一下眼。错觉!肯定是错觉!不然,为啥他竟觉得……竟觉得……她微鼓的圆颊,如一丛怒放的娇蕊,鲜女敕娇艳得教人移不开目光。

他两手握在身侧,胸口烧灼灼的,心跳得好快,像是要月兑出胸腔……

啊!完了完了!

他是不是被鬼魂附体?是不是?

谢慕白懊恼地甩了甩头,下一秒,似乎是附体的鬼魂开了一个玩笑,再睁开眼时,果然!那丫头又回复了可恶的常态。他直愣愣地看着珂珂伸手,在他脑门上用力一拨!

哇啊!

她是不是嫌他死得不够快?

这刹,金珂珂那双机灵灿亮的眼,在他眼中看来既可恶又讨厌。她带笑微抿的唇,如涂了毒汁的利刃,字字切肤,句句剜心,“原来你那么想死啊!”

金灿灿的短箭在她手心里轻轻敲打。

唔?嗄?

谢慕白瞪大了眼睛。

“射到头发里面去了都会痛,你说,如果我射你的眼睛,射你的胸口,你又会怎样?”一阵肆无忌惮的哈哈大笑声惊起林中鸟雀,四逸逃窜……

第4章(1)

清晨,天光初透,淡淡一点青白的光顽强地穿透茜纱窗,趋散了一屋子沉闷的黑暗。

床上的人儿翻了一个身,眉目深锁,额际盗汗,似是睡得不太安稳。

没错,他在做梦。

梦中有雾,雾蒙蒙一片,他陷在雾中,找不到出口。而她在雾外,偶尔惊鸿一瞥,容颜如花,笑颜灿灿。纤白的手指挽箭搭弓,她与他对视,箭锋与眉心之间隐隐只隔一线。

“这一箭,我射你的眼睛……”她扬眉,笑声清越。

他深深呼吸,心像是被重物猛击了一下,“咚”的一声响。

余音缭绕,她却又踪影不见,四周静谧,唯余白雾茫茫。他蓦地松一口气,被重锤击中的心脏却兀自跳个不停,如油锅中的炒豆,交相煎熬。

可恼呵!

为何这雾总是不散?为何偏偏是他,成为她的靶心,躲不掉、逃不开?

为何?

为何?

驸马了不起么……你娶公主,是因为她是皇上的女儿……原来你那么想死呵……射到头发里面去了都会痛,那么,这一箭,我射你的心呢……射你的心呢……射你的心……

浓雾之中,笑语清透,如珠落玉溅……

不——

榻上男子俊目一瞠,霍地坐起身来。

满目天光澄碧透亮。

天亮了——

是个梦!

原来只是个梦呵。

抬袖拭了拭额上的冷汗,心神还未宁定,房门被轻轻推开半扇,一早便守在门外的杏儿探进来半个脑袋瓜子,“少爷别急,夫人听说您昨晚受了惊,今日一早已经遣人替您告了病假了。”

谢慕白微微一怔,继而苦笑。他竟然睡过头,连早朝都忘了!这还是自他成为文渊阁大学士以来从未有过的失误。

他本算不上是勤奋之人,甚至还称得上有些微怠惰,只不过,越是遭人嫉恨,便越是激发了他娱人以自娱的兴味。

朝堂之上,气得那些一身酸腐之味的老家伙们吹胡子瞪眼,却又一脸无奈的样子,倒也着实有趣。

然而,现如今,在某个人眼里,大概他也属酸儒一流吧?

无可奈何地挑了挑眉,谢慕白慢慢套了鞋子,下得床来,“昨晚的事,娘怎么知道?”

“少爷和少夫人昨晚闹得那么厉害,两边府里的人谁人不知?哪个不晓?”杏儿一边笑说着,一边跨进屋来整理床铺。“谁有闲功夫跟她闹?”谢慕白悻悻然地拣了张椅子坐下来,倒了一杯热茶在手,慢饮浅啜。

昨晚的事儿怎能怪他?

说得好听一点,他是受害者,说得不好听,是他活该!

娶妻若此,夫复何求?

杏儿暗中吐了吐舌头,没敢搭腔。

谢慕白也没要她回答的意思,吞了一口热茶,侧耳倾听,“咦?”窗外,似乎安静得不同寻常,“今日是怎么了?所有的鸟儿都哑了?”他半开玩笑地说。难怪他睡过了头,原来,是少了那些叽叽喳喳的鸟鸣声哪。

“少爷还不知道么?”杏儿圆脸放光,“少夫人可厉害了!这几日,拿着弓箭‘嗖嗖嗖’不知道射了多少鸟儿下来……”

“噗——”话音未落。谢慕白撑不住,一口热茶喷了出来,“什、什么?她!她拿箭射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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