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生活在人群之中,单靠着理想和信仰是无法生存的,有时候不得不妥协,而更多时候其它人看到的也只有你的外表……子俊扮哥,我希望你不要那么理想化,现实并不简单。”她挑起眉,严肃地看着他。
“现实?”她的话让他微微一楞,他以为她是不食人间烟火、不知他人疾苦的大小姐,可是她却突然间和他谈起了现实。
“若虹,我见过的现实一定比你多,而且越是有那样的现实,越是应该保持自己的信仰和坚持,你不能人云亦云。”
“你觉得我没有经历过现实?”她的眼里出现深刻的讥讽。“你就是看不起我的作为,认为我做的事都是错的。”
他抿紧嘴唇,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她的脸上闪过一丝失望和悲哀。“还有,你自己说过你所追求的是人人平等的权利,那么你就不要摆出一副比我高尚的表情来和我说话。”此刻的她看起来不像是娇滴滴的小女生,反而流露出一脸沧桑。“既然人人平等,任何人的想法都应该得到尊重,像你这种只有你自己的想法才是正确的这一点,应该就是最大的不平等吧!”
徐子俊觉得胸口仿佛被人重重敲了一记,这个看起来虚荣拜金的小女生并不是那样地没有思想,她的话也带着巨大的能量和说服力。
“所以你那天才会对我说那样的话……没有错,我就是这样肤浅爱钱,但我觉得这样的自己很好,不需要改变。如果你接近我只想改变我的话,那么……”仿佛只有一瞬间,当她看着他的脸时,突然明白他这些日子陪她晨跑的原因是什么!
她觉得受到伤害,他接近她,其实只是想要改变她呀!他还以为他是她的救世主,可以将她从金钱的深渊里拯救出来。
“以后我们就不必再见面了,你不要再想来拯救我,我也不想改变你,我们的思想在本质上就不一样,你不再是我认识的那个子俊扮哥,他会包容我、疼我、陪我说故事、带我爬树玩捉迷藏,而我也不再是你所认识的小若了吧,在你眼里我早就不值一提。”
他握起双拳,她的话有些任性,却也道出了实情,他们似乎真的谁也无法说服谁,谁也无法改变谁,那么在他们之间就没有任何的共同点,也无法再继续做朋友了吗?
他看着她,这样的想法竟让他胸口有着阵阵刺痛。如果她和他有一样的信仰,那么他们之间一定会有许多的共同语言,因为她聪明而且敏锐。
“我们曾经很亲密过,可是后来你走了,在我以后的成长岁月里就再也没出现过。”泪水还是无法克制地流了下来,在他们刚才那么严肃的对话里,她只感觉到悲凉与感伤。
“现在你出现了,却一直在指责我,轻视我,你陪我晨跑、关心我,只是因为你想要改变我,是不是?对你来说,现在的我让你那么失望,所以才要你浪费那么多时间和精力来改变我吗?”她的胸口荡漾着一丝丝疼痛,这个事实远比知道他讨厌她,更让她无法接受。
“我不能否认……就因为你是小若,我才会想要改变你的想法。”他紧握自己的双拳,她的眼泪让他感到无措,还有一股奇特的痛楚在胸口徘徊不去。
“因为我是你的小若……不,早就不是了,以前的你不会把我看得那么一无是处,以前的你,起码会尊重我。”她深深地看着他。
蚌性思想上的差异,在他们之间划下了那样难以越过的鸿沟,所以他们既回不到过去,也走不到未来。
她的敏锐再一次刺到了他的心上,也刺中了要害,“自觉想法高人一等的徐子俊”,他好像真的是那样,原来他自己早就偏离了自己的理想,却一直毫不自觉,直到她一语点破,一时之间,他也无言以对。
不能再见面了吗?为何心里的痛楚却一直在扩张?明明她变成了他最痛恨的那一类人,可是他为何想待在她身边,不愿离开?
世界上像她这样的人何其多,为何偏偏只有她会让他感到无比气愤,甚至想要去改变她呢?
“那个……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不是有打扰到你们……”
压抑沉窒的气氛里,应该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客厅,却意外响起了第三个人的声音——
第四章
文若虹立刻就转过身去,擦干眼角的泪水,这一刻她觉得又是困窘又是气恼。徐子俊也一脸疑惑地看着那个站在客厅人口处的陌生女孩,女孩脸上也写着些许尴尬和进退两难。
“那个……我在门厅那里等了很久,但是一直没有人,所以我就进来了……”女孩脸色苍白的看着他们。
“你来干什么?”文若虹镇定下来,突然怒气冲冲的转回来看着女孩。“是谁允许你站在外面偷听别人的对话,还擅自走进客厅里?”
“小若,我……是无心的……我只是来看我爸……”女孩咬紧了唇。
徐子俊明白文若虹此刻恼羞成怒的心情,但他也并不想迁怒到无辜的人身上。
“小若,这位小姐是谁,不介绍一下吗?”他冲着女孩一笑,对方显然已经被吓坏了。
“王韶梅,她是我们家花匠的女儿……”
徐子俊的眼里光芒一闪。“小梅……你是小梅?”他想起来了,小时候总是跟在若虹身后那个矮矮的小女生,就叫小梅。
“子俊扮哥,是我。”王韶梅苍白的脸上虽然依旧不安,但眼里也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你还记得我吗?”
“当然记得。”徐子俊向她走近。“你那时候还只有这么小,比小若还要矮很多,现在却长得比她高了。”他兴奋地比划着,笑容很温和。
文若虹张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徐子俊脸上的笑容,他那亲切的态度,使她心里一直压抑的悲伤突然间转化成一股怒气。
“我刚才真的不是有意打扰,只是我也被吓到了,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王韶梅抱歉地道,满脸的惶恐中还带着几丝重逢后的兴奋感。
“真的吗?”文若虹冷冷打断他们“感人”的重逢对话。
“是真的,小若……”王韶梅求救似的把目光转向徐子俊。
“小梅,你和小若同年吧?现在应该也在工作了,在哪里上班?”徐子俊立刻接过话头。
“我比小若大一岁呢,所以比她早一点入社会,现在在‘永康建筑’的分公司里当会计。”王韶梅温柔地朝徐子俊微笑,她是个长相清丽的女子,虽然没有文若虹那种精灵般出尘的美丽,但是也十分动人。
“女孩子做会计不错,稳定又有很好的收入,就是工作有些枯燥吧?你父亲王伯现在还在这里做花匠吗?”
“对啊,老爷和太太都对他很好,他也喜欢照顾花花草草,虽然我说过好几次要他退休,但他就是不答应。”王韶梅不知不觉间又走进客厅里几步。
“过来,我们坐下说话。”徐子俊指着身边的沙发,并回头瞥了文若虹一眼。“小若应该不会介意的,是不是?”
文若虹惊讶地看着满脸笑容的他,抿起嘴唇,心里有股怒气直往上冲。
他们刚才还在吵架呢,现在他就能装出一副好像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的样子,小梅就有那么大的影响力吗?
她一步跨到徐子俊面前,冷冷看着王韶梅。
“我跟你说过好多遍,不要以为我父亲疼你,你就没大没小。你没有权利直接走进客厅里,要找你父亲去下人房找,这里有让你们下人进出的通道,你难道不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