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鹊儿,今生欠你的,我来世再还。”
“我不要你还!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鹊儿失控的嚷叫起来。
辰騄心一横,无情地说:“往后你好生的活下去,就当不曾遇见我吧。”
鹊儿一听果然松了手,睁眼望着他,眼里却是他从未见过的决绝:
“既然终归与你分离,那干脆牺牲我来成全大局吧。”说着她便纵身跳下车去。
辰騄没想她会如此,立刻要夏庸停下车来。
“你做什么!快上车来,鹊儿!”
“不!你们走吧,我留下来引开官兵。”鹊儿说。
“你说什么傻话,快上车来!夏大哥,你快拦住她!快拦住她!”
鹊儿根本不理会他,转身往回路走去。
这时下车的夏庸追上来问:
“你这是做什么啊?鹊儿。”
“夏大哥,我留下来拖延官兵,你们快走吧。”
“那怎么成?怎能留你一个女人家……”
“夏大哥,我留下,赵度耘不会为难我,所以我求你,快带他们离开吧。”鹊儿低头忍着泪说:“一会儿无论辰騄说什么,你都别心软,只管向前走。知道吗?一
鹊儿这才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走回马车。
辰騄一见她靠近,哪还顾得伤口,立刻一把将她拎过来吼道:
“你别在这节骨眼上跟我拗,听话,快上车来。”
“我不拗,从今以后……我再也不跟你拗了。”
鹊儿望着他微微笑,并顺势夺过他腰间的匕首。抓起自己的长辫一刀划断,将那截断发交至他手中。
“你……这是做什么啊?”辰騄惊讶地问。
“你要好好保重,记得……我等着你来寻我。”
辰騄还来不及伸手,她立刻退了两步对夏庸喊道:
“夏大哥,快走吧!”
眼看着官兵步步进逼,夏庸也不敢迟疑,坐上前座,马鞭一扬,说:
“你保重啦,鹊儿。”
鞭子一落,马车立刻疾驶了出去。
辰騄的声音愈来愈远,鹊儿不舍的站在原地,只想再多看一眼,再多听他唤她的名字。
没一会儿,身边全静了下来,只剩下薄情的夜和那善嫉的寒风不断地对她呼啸着。
*****
话说鹊儿那夜被人带回赵府后,便从此一病不起。
这对追剿云辰騄至今毫无斩获的刁锦言和赵度耘而言,犹如芒刺在背,没一天安宁。
于是三天两头到赵府来问话,希望能问出个蛛丝马迹也好。
但鹊儿始终不愿搭理他们。幸在余管家的帮助之下,才能常常借故身体不适回绝两人的骚扰。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冬雪渐融,梅花纷谢,转眼间,又是春雨绵绵,杜鹃红艳的季节了。鹊儿病虽痊愈,但她心里的那分挂念,却因为时日渐久,而越加沉重了起来。
她夜里常常一坐到天明无法合眼。天亮了,同样是漫长的等待,相同的失落。于是人也瘦,话也愈来愈少了。
唯有那一头秀发,已在不觉中蓄长了。但那曾经对它爱不释手的人,如今又在何处呢?
就这样,蝉鸣,枫红,又过了一夏一秋。
“鹊儿,少爷在大厅里等着你呢。”
“啊?我这就去。”
鹊儿应声抬头,这才发现余管家身后的窗子已经贴着好些个年画,有“渔翁得利图”、“鲤鱼跃龙门”、“聚宝盆”,甚至还有“老鼠娶妻”呢。
又一年了。鹊儿落寞的低头不语。
余管家每见她这般神情落寞,也总忍不住摇头叹息。
一进厅门,赵度耘立刻一脸堆笑的说:
“鹊儿啊,前些日子我不才叫人做了好些新衣给你吗?你怎还穿这一身乌焦巴弓的衣裳呢?”
“我穿惯旧衣了,少爷您就别再费心了。”鹊儿头也没抬的说。
“也对也对!你本来就不爱那些个花里胡稍的东西。再说,不管你穿成什么模样儿都好嘛,是不是啊?余管家。”
余管家虚应的点了点头。
“来来来,大伙坐着说话啊。别这么见外嘛。”
但鹊儿和余管家却坚持守着老规炬,不肯就座。
赵度耘也不强迫,自顾将话题扯回来说:
“我今儿个心情特别好,所以在家里转了转,结果我瞧了半天,竟发现这大宅静得慌。所以刚刚吩咐厨房弄些酒菜,待会儿咱们自家人热闹热闹,也好顺便给家里添点人气。”
赵度耘见没人答腔,又继续说道:
“不过话说回来,眼看要过年了,这家里头总不能没人打点张罗嘛,你说是吧?鹊儿。”
鹊儿被这一唤,才缓缓抬起头来。
赵度耘见她有了反应,立刻又说:
“欸,你也知道,自从芝瑶去了之后,多少人劝我续弦,我都没答应咧。这分心意,你应该明白吧?”
“我不明白少爷的意思。”鹊儿故意避开说。
“那我直问好了,你可愿意当我的县官夫人啊?”赵度耘笑着说。
“少爷,我只是个丫头,攀不上那格的。”
“好好,不提那个,你只当赵家的少女乃女乃就行了。”
“对不住,我受不起少爷的好意。”鹊儿断然的拒绝说。
赵度耘一听,立刻垮下脸问:
“你心里还惦着那姓云的不是?”
鹊儿好不惊讶的看着他,本还想不透他怎知她与辰騄的事,可转念一想,这才忆起岳蝉既出卖过他们,想必也将这事说明了。
“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鹊儿。”赵度耘冷笑着说。
鹊儿见他胸有成竹似的,鼓起勇气问道:
“为什么?难道他……”
“没错,那云辰騄早就死啦,你还不明白吗?”
鹊儿听了险些站立不住,幸亏是余管家及时搀住了她。
“他……真死了?怎么死的?”
“我是心疼,所以才没敢把这消息告诉你啊。你放心,等咱俩成了婚之后,那捞什子的县官,老子我也不做了,就一心一意的陪你……”
鹊儿没等他把话说完,已经掩面冲出了大厅。
余管家赶忙追了出来,紧拉住她说:
“鹊儿,你可别做傻事啊!”
“我活着就是盼他回来,既然他……走了,我也……”鹊儿揪着心哭道。
“听我说,鹊儿。你先别妄下断语,我看这事儿……有蹊跷。”
这话果然镇住了她慌乱的心神,她抱着一线希望问:
“您这话是……”
“外头说,刁家最近被朝廷查得很紧,搞不好……还会落得满门抄斩的下场咧。你想,这事跟辰騄会无关吗?”余管家细细分析说。
“您说……这是辰騄?”鹊儿由悲转喜的问着。
“我们在这猜,也猜不出个头绪,你赶紧去写封信,趁这次出门办药材,我帮你带去京城给他。”
“可是……您上哪找他呢?”
“这你别烦,赶紧写信要紧。”余管家催促着。
“好好好,我这就去。”
鹊儿像在茫茫大海里抓到了一块浮木,心里又燃起了希望。
其实余管家这番话,泰半是为了安抚她而说的谎。望着她奔离的背影,余管家只能在心里默默祷念着:但愿老天有眼,但愿老天有眼啊。
第九章
厢房外,一片的锣鼓喧天。厢房里则是红烛喜帐,一派的喜气洋洋。
而身穿着凤冠霞帔,头罩大红绸布,正静静端坐在床缘的鹊儿,手里握着一个不起眼的小药瓶和一个保存完好的竹风车。
这瓶里装的是她为准备一死的毒药--鹤顶红,而这风车就是她来赵家那日,小男孩匆忙递给她的,因为是她这生第一件礼物,所以珍藏至今。只是没想会成为陪她一死的遗物。
她泪已干,心已死,现在只盼能在阴曹地府见辰騄一面。
外头锣鼓喧天好不热闹,鹊儿拭着泪,竟不觉新房的门已悄悄被人推开。
“敢问,你可是应鹊儿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