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瓶中俏精灵 第20页

作者:娃娃

“不用太感动,这次来看你可没好事,还记得那天我交给你的三块玉吗?”

白猿摇动肥臀,用力点头。

“记得收好,无论是谁来向你索讨,都不能给他的。”

白猿又呶了声,并用眼瞪他。

男人指着自己笑了笑,“我?包不包括我?呃……那可也还不一定。”

不懂!白猿搔首困惑。

会这么问原只是在闹他,在开玩笑罢了,没想到男人居然会这样回牠。

“姑且不论画皮术的神奇,能化形骗人了,有时就算是同一个人,也有可能因为心态上的转变,而使得我,不再是我了。”

白猿听了这话只是搔首搔得更起劲,眼见头顶上的毛都快被搔拔掉一半了。

男人大笑,坐起身来拍拍牠的肩头。

“听不懂?呵,别说是你,有时连我自己也搞不懂自己在想什么,只是莫名其妙有了这样的念头罢了,这样吧,我同你说个暗号,如果将来我来找你索玉,但那时的我说不出这个暗号,你就别将玉给我,懂吗?”

男人倾身凑近白猿耳际,小小声地说出了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得见的耳语。

交代完毕后,男人再度倒下躺回雪地上,睇瞧着天际悠悠浮云。

“当年师父将我养大、传我术法、教我辨晓天地是非,他说可由着我胡闹,可由着我去做任何想做的事情,唯一不许的就是动心生情,不许对人事物产生过重的执念,要能适时放手,我自问做得还好,师父是我唯一亲人,他死时我没哭,甚至还无所谓地偷挖开他的坟,你爷爷、你爹爹死的时候,我都是直接将牠们的尸身踢下山谷,连埋都嫌麻烦,死都死了,不管放哪儿终究是一堆腐肉白骨,搁哪儿有啥分别?”

男人好笑地转瞥了眼眸,觑着那听得瞪大眼,捧着心口一脸惊惶的大白猿。

“干嘛这种表情?将来你死时我也是这样比照办理的,而如果我死了你也要这样做,听到了没有?要不我做鬼了也不饶你!踢下山谷,让谁也找不着。”

他收回眸光,一脸理所当然的神情。

“人要活得久自当凡事不挂心,别去在乎那些在你生命无尽流转过程中,短程过客的来去生死,要不又怎能活得开心,活得自在,对不?”

男人说完话,闭上眼睛正待休息,陡地听见了一串扑翅声响由远而近,他张开眼睛蹙眉坐起身,伸出了掌,不多久后果然看见一只翠绿色的小鸟,停在他掌心里。

在这样高度惊人又冷得出奇的绝岭之上,如此身形纤小的鸟儿原是绝不可能飞得上来的,但这只翠鸟却不同,牠并不是一只真鸟,而是一张符纸,一张他用自己的血画出的符纸,会来寻他。

小翠鸟落进他掌心,立刻变成一张翠绿色的符纸。

这是他与离儿约好的暗号,当她急需要他时,她就放出翠鸟,无论是相距多么遥远的地方,无论得飞行多久,翠鸟都有办法找得到他。

纸上只有潦潦数语,除了她目前的所在位置,她写了要找他来帮别人忙,救别人的命,还说了那人的姓名,说他叫做莫强求。

莫强求?莫强求!人家都自个儿说了莫想强求了,这丫头干嘛还要鸡婆?

帮别人的忙?救别人的命?

帮别人的忙!救别人的命!

这个小笨梨又来了!

心软鸡婆又善感啰唆,他人生死干她何事?又干他何事?

居然为了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放出翠鸟!

也不想想他交代说了是要在“她”当真急需他时,才许放出翠鸟的。

翠鸟是让她用来救自己的命,而不是救别人的命,他又不是观世音菩萨,他人生死干他屁事?

不救不救不救不救不救不救!不救不救不救不救不救,打死了也不救!

不帮不帮不帮不帮不帮不帮!不帮不帮不帮不帮不帮,打死了也不帮!

他再瞧瞧那张纸,上头全写着别人的事情,连句想念师父或是问声你好不好的话都没有,愈看还愈生气。

这么没心没肝、少肠少肺,镇日只会惦着帮别人的逆徒,他理她做什么?

男人没好气地用力抛开手中符纸,再度朝天仰倒,状似自在地躺回雪地上。

他想着按计画待会儿该来场雪上冰球,或是来个雪地烤肥鱼,再来个……

来个啥?

他居然半天想不起来,不悦地张开眼睛,可一张眼闭眼,他看不着天上的云,想不起冰球烤鱼,他只能看见……只能看见……

看见那小笨梨恳求的大眼睛。

懊死!男人猝然坐起身,伸手重重拍雪,弄得满身雪泞。

然后他一脸不悦地起身捡起符纸,将它收入口袋里,再转身对着傻坐在一旁,压根看不懂他在干什么的大白猿。

“我得走了,下回再补你烤肥鱼!”原先说好牠陪他滑雪,他就请牠吃烤肥鱼的。

话说完,男人一个挥手,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人,独留大白猿忍不住又去搔头了。

奇怪!他刚刚明明说了还要再多待几天的嘛,怎么这样就让那只小鸟给唤走了?

这可和牠认识了几十年,向来凡事无所谓的他不同,非常不同喔!

大白猿眸底升起了一丝担忧,想着男人会不会是生病了?

第九章

前“莫家大宅”今“伊家大院”内,以往的仓库,现在的地牢。

牢里关了个男子,他先前是这里的少爷,现在则是阶下囚。

他曾信誓旦旦地说一定要再回来,却绝没想到会是以这种方式。

他感觉到潮湿、阴暗、寒冷、饥饿,以及……痛楚。

潮湿阴暗来自于他身处在一间见不着天日,不晓日夜时辰的地牢。

寒冷是因破衣不蔽体,温度低且湿;饥饿则是几日没粮下肚只喝水的结果。

至于痛,并不是来自于脸上、手上、身上的大小伤口,或是遭到拳打脚踢的五脏六腑,而是来自于心底深处的……心痛。

他的心很痛,好痛,痛到了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其实已经奄奄一息了。

他身上的一堆伤口溃烂流脓,甚至发出了恶臭,眼睛被打肿到仅能微撑开一道缝,他的耳朵被割掉了一只,耳脸相连处只剩干涸血块,鼻梁被打断,人中被打裂,膝盖被打碎,脚筋也被锉伤到拉不直了。

他甚至无法有一顿好觉,因为他整个人被高高吊起悬挂在半空中。

他就像是一块等着过年时要用的腊肉,挂在那里,晒在那里,垂在那里,无能为力,只差没被洒上粗盐和花椒粒。

就连整日飞绕在他身旁打转的嗜血苍蝇,也都让他像极了一块腊肉。

即便自知濒临死亡,但那个囚他的人以及他自己,都不愿意让他当真死去,即便此时对他而言,死或许还会比生来得舒服一点。

囚他的人不愿他死,是不想错失了任何一回能再痛快折磨他的快乐。

而他不愿死,则是不愿意放弃任何一线希望。

只是这种希望并不是为了他自己,就连那浓浓的心疼,也不是为了自己。

即便伤势沉重,但他耳力还在。

那仅存的耳尖一动,他听见了声音,全身紧绷地起了暗暗的期待。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想将眼皮撑开,即便只是一线也好……

真的,就只是一线也好……他好想看见……想要看见……

他做到了,看到了他想见着的人,以及那一鞭迎面而来的索命笞打。

啪地一声,那一鞭毫不留情地划过了他的脸颊,让他原已血肉模糊的脸又多了一道新的鞭裂伤口。

的疼痛,在这些日子里对他已形同吃饭一样的寻常了,甚至还要感谢这一鞭能让他清醒点,好有多点的力气撑开眼皮,去看着那正在执鞭行刑的可人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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