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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 第32页

作者:西岭雪

哲哲笑道:“我虽不通,谈诗论典那是不行,难道两三句现成话儿也不会的?说到诗,古人每多咏菊佳作,可见菊花之助人才情。去岁大汗移种了十几种新菊花种子到园里,算日子也是该开花了,不如一起去逛逛,我是白看着闻闻香味儿,你们两个诗人见了,还怕没有好诗出来吗?”

庄妃笑道:“可是的,白辜负了春光,竟没抽出空闲好好观赏,反正无事,不如去园中陪陪菊花,勿使陶渊明后继无人才是。”遂催着绮蕾穿戴了,带着大众随从,穿廊倚石地往御花园来。

丙然一路菊花夹道,正逢其时,叶碧如染,花繁而厚,开得极是灿烂。绕过湖石,迎面便是菊圃,花色缤纷扑面,高低疏密,尽态极妍,种类竟有几十种之多。

第34节当争宠不是后宫主题(2)

庄妃一头看,一头便叫丫环只管拣开得颜色最好花盘最大的用竹剪刀剪下来,用嵌玉珐琅盘子托着,以备插戴。

一时大妃来到,庄妃便命小丫环立起镜子,献上花盘,请哲哲先挑。哲哲便挑了一枝“柳线”,一枝“画罗裙”,一枝“秋水芙蓉”,都排列在冠子下;大玉儿只挑了一枝“云中娇凤”,斜插鬓边,哲哲觉得单调,又亲替她选了一枝“金雀屏”插在娇凤之下;绮蕾本不欲插花,无奈哲哲和大玉儿都只管相劝,只得选了一枝“明月照积雪”缀在襟前。

哲哲兴头起来,遂命丫环多多地采剪花朵,各宫各院地送去给众嫔妃们插戴。丫环们都领命分头去了。隔不多时,娜木钟挽了巴特玛一同进园来,老远笑道:“显见是亲姑姑,连朵花儿也要偏袒内侄女儿,自己结帮打伙地跑进园里来高乐。这样好兴致,如何不叫上我们,难道人丑,一朵花儿也不许戴了么?”

哲哲笑道:“你也太要强了些,一朵花也有这些刺儿可挑。过来,看我打扮你。”

娜木钟正欲上前,随行太医早先一步抢上,躬身施礼道:“学生斗胆,请贵妃娘娘和淑妃娘娘将随身香袋解下,免得伤了静妃娘娘。”

娜木钟大怒,拂袖道:“赵太医,你要搜身不成?”

赵太医吓得头也不敢抬起,反复施礼道:“学生不敢。学生嗅到贵妃身边有绝佳香氛,沁人肺腑,当是上等麝香兑新鲜花蕊炮制。此香世间罕有,霸气凌人,也只有娘娘巧手慧心才配制得出来,然而只恐于胎儿不利。”

哲哲也远远笑言:“贵妃,你就别难为赵太医了,也不能怪他,这还是傅太医立的规矩,大汗亲自下的旨,叫静妃所到之处,不许任何人带有麝香。还不快解了香袋过来呢。”又笑对赵太医道,“太医在这里最好,我正要选些可做菊花茶的花儿来,看到这满园子菊花千奇百怪,竟不知哪些可以喝得,哪些是喝不得的。倒要请太医掌眼。”

赵太医领命答应,却不肯就去,仍立着等贵妃解囊。娜木钟无法,只得解下香袋交给丫环送回宫中,这才悻悻走至哲哲身前坐下。

哲哲便叫“花来”,迎春微窥其意,忍着笑自己向小丫环手里接了盘子递与娘娘,哲哲遂横一朵竖一朵,只管重重叠叠将各色菊花来给娜木钟插了满头,逗得众人都大笑起来。娜木钟从镜中看到,随手翻倒镜子,嗔道:“不来了,娘娘这样欺负人!”

巴特玛因为听说大妃在这里,料想必要喝茶聊天,来时特意备了十几样点心,命小丫环以剔红山水人物八方提梁盒提着,一一奉请众人。哲哲大玉儿都各自选了合意糕点谢了,惟有绮蕾端坐一旁,一块不取。巴特玛尚不怎的,娜木钟且先发作起来,冷笑道:“哪里就吃坏了肠子呢?又不见天天吃麝香糕。”

绮蕾虽不知她们前些日子关于花糕所言,却也猜到几分,并不辩解,亦无歉然之态。娜木钟有火发不出,堵气道:“静妃有孕在身这么大的事,可把咱们吓坏了,几乎连饭也不敢吃,话也不敢说,大气也不敢出——怕气味薰坏了静妃,那可不得了!”

绮蕾这方敛衽行礼,端然答:“各位姐姐恕罪,不是绮蕾轻狂,不肯与姐姐们尽兴,实在宫规难违,绮蕾不敢擅自主张。如果娘娘有旨,许绮蕾与姐姐们一同用膳,绮蕾巴望不得呢。”

大妃笑道:“那怎么可以?有喜的妃子另桌用膳,是咱们向来的规矩,我哪有强你共膳之理?都是贵妃妹妹胡闹,太挑剔了,可惜这里无酒,不然,定要罚她三杯。”因岔开话题说:“冬至要到了,我听太监说,在明宫里这日子要捱屋儿地发九九寒梅图,每天涂染一瓣花瓣,守满八十一天,倒也雅致有趣;咱们虽没那些规矩,也该早早准备起来才是,倒是想出些别致法子来消寒是正经。”

娜木钟道:“这有何难,咱们也做九九消寒图就是。学士府养着那么些人,还怕没个会画梅花的不成?”

大玉儿道:“画梅不难,只是拾人牙慧,没什么意思。不如以文字入画,九个字,每字九笔,像白描画那样儿只写个轮廓,然后每天按照轮廓涂满一划,并在旁边小字注明当日阴晴风雪,涂满八十一天,就算消寒,日后重新拿出来,想知道某年某月什么气候,也有个记载可查,岂不又雅致又有意义?”

哲哲欣然道:“就是这样,那九个字,就交你来想了,事先说好,每个字九笔,要连成一句话儿,而且还得是句吉利话儿。”

大玉儿领命,便叫忍冬取笔墨来侍候,苦思冥想如何对出那九笔九字吉利消寒词儿。

忍冬心细,想主子难得在众人前展示一回笔墨,今日赏花挥毫,必定安了心要艺压群芳的,便不肯取那平时惯用的端砚徽墨湖笔贡宣,而特特地开了箱子,将庄妃素日所收的珍品取了,用托盘托着,黄巾盖着,亲自捧了回来。

众人看时,都不认得,笑问:“庄妃学问好,收藏的文房四宝也和寻常人不一样。正经龙凤龟的砚台也见了不少,倒是这种鹅形的没见过,看它黑黝黝有些年岁,感情是砚台的老祖宗不成?”

庄妃见了也自笑道:“忍冬丫头怪僻,如何把这些个压箱底儿的存货也请出来了?”因指着那四样一一解说,“这是苏东坡的澄泥砚。你说鹅形的没见过,其实没见过的还多着呢,澄泥砚的好处是色泽光润,质地柔软,宜于雕刻,我曾见过一只荷花鱼形朱砂澄泥砚,雕工比这还精致细巧,最难得是沿着朱砂澄泥本来的颜色纹路,因质就材,雕得才叫好看,这只砚不过是苏东坡用过,所以珍贵;这管毛笔是象牙制的管,婴儿的胎毛制的毫,贵在材质,其余也不怎地,这两件一个是因人而异,一个是因质而异,便珍贵也还有限;倒是这墨和宣纸,正经是李后主所谓‘文房三宝’中的两宝,李廷珪墨,与澄心堂纸,材质和来历都算难得的。”

巴特玛打断说:“什么‘文房三宝’,不是说‘文房四宝’吗?”

庄妃遂侃侃而谈:“文房一词始于南北朝《梁书》,原意是一种官职,和咱们现在的大学士差不多意思;后来晚唐后主李煜把自己的书房称为‘建业文房’,把‘文房’和书房混为一谈,后人也都混淆起来;宋李之彦《砚谱》中说:‘李后主留意笔札,所用澄心堂纸、李廷珪墨、龙尾石砚,三者为天下之冠。’从此有了‘文房三宝’一说;再北宋苏易简《文房四谱》,遍录天下笔墨纸砚;后人以讹传讹,便有了‘文房四宝’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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