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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成天鹅飞向你 第12页

作者:西岭雪

天鹅微一扬头,做个不屑的表情,冷冷地看着门在小林的身后关上了,立刻跳过去先用嘴将可乐罐子扶正,然后叼根吸管插进去美美地喝起来。

喝一口可乐,又回身吃两片薯片,吃两片薯片,又掉过头喝一口可乐。在剧团的时候,为了保持体型,教练从来不许她们饮用这些含糖份多淀粉的东西,生怕发胖。现在好了,再不用考虑减肥问题了,终于可以放心大胆地大吃大喝,想不到,做一只天鹅竟有这样的便利,倒是意外之喜。

一瞥间忽然发现沙发角上倒着一管口红,是小林丢下的吧?提起“脚”来“扑”地将它拨至一旁,用力啄两下,便又回头一心一意地对付起那罐可乐来。

曲风送了小林回来,推开门,正看到天鹅将头拱进零食袋努力叼取最后几片薯片的情形,又发现空着的可乐罐子里插着根吸管,不禁目瞪口呆。乖乖,这只天鹅要吃薯片喝可乐!还会用吸管!

他大笑起来:“我看,你不该叫天意,倒是该叫天才!”

月亮升起来,月光透过窗棂洒在空地上,如水。

天鹅丹冰浴在皎洁的月光中,想起云南阿细人常跳的一种三步舞“阿波比”,拍三下转一圈,很美,很活泼,因为彝人专门在月亮升起的时候举行舞会,所以这种舞又叫“阿细跳月”。它和吉赛尔相反,代表的是快乐和热情。

此时的丹冰重新回到曲风身边,心里充满了月光般宁静的快乐。她拍动翅膀,在月光里飞飞转转地跳了一会儿阿波比舞,然后停下来,望着沉睡的曲风出神。

曲风发出微微的鼾声,还不时吧嗒一下嘴,像个孩子。

丹冰在心里笑了笑,很想偷偷亲他一下,可是看见自己尖尖的喙,只得停住了。

这就是天鹅和人的不同了――不用镜子就可以看到嘴,多么突兀。

相同的,是一样的缄默。

不能把爱告诉自己深爱的那个人的痛苦,在做人的时候已经体会得很深刻了,没想到做了天鹅,只有更加伤心。

只不过,做人的时候,是为了骄傲不肯说;如今做了天鹅,纵然想说,却又不能说了。

然而不说,不等于不爱。永恒的矛盾与痛苦。

她垂下翅膀,初升的快乐如烟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无奈和感伤。

她又想起《天鹅湖》的传说来,中了魔法的天鹅公主奥杰塔不能在白天现身,于是黑天鹅奥吉妮娅冒名顶替去参加了王子的订婚舞会,并引诱王子当众宣布要娶她为妻。小林,便是那只可恶的黑天鹅!

“只有从未许给别人的忠贞不移的爱情才能解除奥杰塔的魔法,让她重新变回人形。”如果向曲风表白自己的爱,并能为他所接受,自己可以回到原身吗?可是,她该怎么告诉曲风自己的真实身份呢?

月光下,栀子花的香气宁静幽远。

丹冰天鹅衔着一管口红在墙上慢慢地拖,慢慢地拖,想写一行字来表白身份。她毕竟是人哦,虽然不能说话,可是还记得写字。

红的胭脂在白的墙上划过,触目惊心。因为用嘴终究不像用手那么方便,那些字迹都又大又笨。先写一个“我”字,笔划太繁复,不等写完已经力尽,要停下来呼呼喘息。她是一只受伤的天鹅,体力尚未恢复,何况,对一只天鹅来说,写字,实在是件辛苦的事情,因为逾份。然后写个“是”字,也很繁复,于是又喘息片刻,再写“阮”――刚刚画了个耳旁,唇膏已经磨秃用磬。

她气馁,看着墙上不成样子的字,索性一顿乱啄,让它更加毁于无形。反正已经不懂了,不如更不懂些。

毁灭罪迹,又有些得意,这是那衰女小林留下的口红呀,这样子把它干掉了,多痛快。

曲风起床时,看到一墙的狼藉,不禁失笑,问天鹅:“是你干的?”不能置信。

天鹅歪着小小的头,用一双又黑又圆的眼睛看着他。

他忍不住拥抱她:“你可真是只特别的天鹅。”

丹冰脸红了,轻轻挣月兑他的怀抱,喂喂,人家是姑娘哪,怎么能随便搂搂抱抱的。

红晕藏在羽毛下,看不出。

他站起来,没漱口没洗脸,先倒一杯酒。欲饮,她却又不满了,上前来使力用翅膀拍打他的腿。他笑起来:“你只天鹅,还管我喝酒?”却终是放下了,踢踢拖拖地进了洗手间,连门也不关。

她又脸红起来。这个曲风,真是个邋遢鬼。如果不是做了天鹅,怕一辈子看不到他这副样子,也听不到他的鼾声。这样想,做天鹅也不错。

他出来时,她又向他讨薯片,可口可乐,不能说话,叼着他的裤角拼命向墙角处拽,对着那些可乐罐子包装袋不住点头示意。

他懂了,却并不出去,只打个电话指挥:“小林,你今天过不过来?过来的时候帮我买点可乐和薯片……不,不是我吃,是天鹅……你不信?信不信都好,记着买就行了。”

放下电话,习惯性地坐到钢琴前,弹段曲子庆祝新的一天的开始――只要活着,每一天都是值得庆祝的。

――弹的是《胡桃夹子》中的《小雪花舞》,柴可夫斯基作曲,轻快的调子在屋子里蹦蹦跳跳,同阳光中的飞尘嬉戏调情,如溪流飞溅,一路喷珠唾玉,姿态万千。

丹冰仰起头贪婪地听着,久违了曲风的琴声!她忍不住翩然起舞,足尖一点一点,双翅忽张忽合,踩着曲调进退有度,轻灵曼妙。

曲风看得呆住了,眼中有一抹专注的深思,自言自语:“你的舞蹈,让我想起一个人呢。”

她停下来,看着他。

他说:“你跳舞的样子,真像阮丹冰!”

第七章

胡桃夹子

我热爱芭蕾,热爱每一只舞。

看,《仙女》、《睡美人》、《舞姬》、《葛蓓莉亚》、《火鸟》、《奥赛罗》、《胡桃夹子》,当然,还有我挚爱的《天鹅湖》……光听名字已经叫我心醉。

那些个芭蕾大师,福金,贝雅,乌兰诺娃,巴辅洛娃,诺维尔,古雪夫,塔里奥尼……每一位都是我的偶像。

我以他们的名字自勉,而以你的名字誓志。

你的名字,哦你的名字,多少次我在风中念起你的名字,于是风也变得轻柔宛转。

风里有我的呼唤,我的心,你听到吗?

摘自阮丹冰《天鹅寄羽》

屋子很静,静得可以听见天使的心跳。

弹奏是早已停止了的,可是余音还在,一遍遍绕梁不绝。

屋子太静了。阳光忽啦啦地扑进来,夏日的风暖而微醺,有种喧嚣的气味,急急地涌进窗子,栀子花在叹息,拖着长带子的舞鞋跃跃欲试。

万物都在等待,等待一个秘密被揭晓。

曲风和天鹅相对凝望,眼光穿透了时间和空间,穿透生灵各自不同的装裹而直指生命的本质。一只长羽毛的天鹅,和一个穿羽衣的阮丹冰,到底有多少相似,又有什么不同呢?

生与死有什么不同?只要真爱永恒。

曲风觉得自己被一种神秘的力量慑住了,心底里有种沉睡的意识被悄悄唤醒,却一时不能明了,他迟疑地开口,声音很轻,似乎怕惊动了什么,他说:“你跳舞的样子,真像阮丹冰……”

门在这个时候被推开了,小林的声音传来:“曲风,我昨天把口红落在这儿了,你有没有看见……”

话未说完,已经看到墙上的红印和掉落在墙角的磨秃的口红。

铁证如山。她怒视曲风:“为什么这么糟蹋我的东西?”

曲风笑:“不是我干的,是天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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