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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之前我們相愛 第24頁

作者︰曦若

原來,忘記無法擁有的人的最好辦法是清清楚楚地記著他。

為了忘記你,我把你記得多麼清楚!我不能讓你存在于我心,我怕時間淹沒了記憶,于是寫你成篇。我把你寫在我的《溫哥華旅游全攻略》里,如果將你的名字放在雜志的版面中,從此後我的心里就不會再根植你了吧?

可是你卻在每一日、每一日不停地變換尋人啟事的內容來提醒著我你的真實存在——

我在找你,

夏汐——

五月,

S&H音樂廳,

《羅密歐與茱麗葉》,

醉酒的夜——你是不是都忘卻了?

你說的種種,我都沒有忘記。可是到底你找我做什麼?

能不見,爭如不見;怕相見,兩心相怨。

我每天都在不斷地告誡自己,你是有妻室的人了,無論多麼的喜歡、多麼的愛,也只能夠是這樣了。生活中有許多東西是必須放棄的,值得珍惜的往往少之又少。

獨步高樓,我已無淚,滋養不了你這棵長在心底的大樹,連根拔起是最好的了。誰是我借用的外力?沒有人助我一力,我終于沒能拔除你。

每天,每天,你在我心底放肆地生長著,吸著我吐下的淚,如此的枝繁葉茂。

很久沒有哭,幾乎忘記了淚水的溫度。而現在,我清楚地感覺到這種水液怎樣燙熱了我的臉龐,然後順著兩腮滴落在空氣里,無聲無息,淹沒了整個深夜。我有點擔心,它會不會從此也淹沒我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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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快要過盡的時候,趙蘭清突然宣布結婚;嫁給黃肚皮,那個多金的男人。因為他對趙蘭清說,她令他痛苦。

趙蘭清卻說,她要抓住痛苦的幸福。

于是嫁他。

夏汐問她是否真的愛黃肚皮,

「愛呀!很愛很愛。」趙蘭清極認真地回答。

夏汐懷疑她說的話,決定不相信她。

「女人都是很實際的,嫁不了愛情往往挑選錢財。」趙蘭清說。

是嗎?是嗎?兩情相悅听起來仿佛遙不可及,在婚姻的天秤上,愛情總要失重于錢財嗎?夏汐想,如果有一天她也嫁了,會因為什麼而出閣?

可是夏汐不斷地疑心,趙蘭清——她其實是在用一場婚禮來淹埋一段缺口吧?只要可以延減因缺口帶來的疼痛,嫁給黃鼠狼、黃花菜或者黃包車都沒有關系。

假若獨步高樓是她的缺口,她要用什麼來淹埋?一些永不消痕的事,再怎麼刻意地忽視,夜深時、沉思時都會曝露出來,所作的努力也會前功盡棄。

獨步高樓,他是她無法忽略的缺口。

缺口不深,卻刻骨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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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蘭清出嫁後,我一個人住著一套公寓。

寂寂的房子,像無底的洞,布滿黑色的孤獨。我的孤獨已經滲入了皮膚,與血水交融。

甭獨,原來是這樣的恐怖,讓人產生死的想法。這種想法也很恐怖。

而一切似乎回到了原點,像初時來到這個城市,一個人住一間房子,沒有趙蘭清,沒有許之寧,更沒有你。靜靜地,只有自己的影子。

偶爾我會听到貓的哀叫,那是在它餓極的時候。我自己都會忘記吃飯,忘記喂貓又有什麼奇怪呢?

趙蘭清在的時候,吃,大概就是它的享受吧?它一定是意識到這麼美妙的享受從此已經遠離自己而難過了。可憐的貓,陪頹廢的主人一起喝冰水。不知道它會不會恨我。

你知道嗎?《東邪西毒》中我最喜歡的是盲劍客,他有句話說得十分妙︰你知道喝酒跟喝水的分別嗎?酒,越喝越暖,水會越喝越寒。

喝著冰冷的水做著夢,更心寒。你是一個我永遠不能抵達的夢境。

你讓我有點想放棄自己了。生活的本身已提不起我任何興趣。多雨的夏季,心都發了霉,我覺得自己正在腐爛,像蕨類植物,由根部開始,一寸寸地。

我飼養了幾尾熱帶魚。有人說,貓和魚不能共存。可我不管。任貓咪匍匐在魚缸邊,讓它們兩兩相望。

我每天對著它們說話。

或者對著電腦屏幕,敲一行行小小的文字。

又或者,重復地看一部叫做《日落之前》的電影。

必于日落的影片真是多,我在溫哥華看《日落》,回到中國看《日落之前》,可是無論多少「日落」,都沒有我和你的日落。

《日落》有句台詞是這樣的︰若有來世我們再相遇,但願再見時我不曾娶妻。

說得真是讓人心碎。

而《日落之前》的一些台詞更絕︰許多人愛得死去活來,許多人都在問,為什麼遇上偏偏卻在錯過時?這真是愛情的一個絕妙的錯誤,但願我們不要犯同一個錯誤。

說得多麼像我和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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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天天地過去,轉眼已經是八月底了。

時間如飛啊,心情卻行走得太遲。現在,我的每一天,就是在敲字、發呆、看影碟、和金魚及貓咪的對話中度過的。趙蘭清偶爾會來看我,但,她已經跟以前不太一樣了。

唉,現在再也回不到從前了。那時候,天為什麼總是很藍呢?時間可以改變多少東西?

性情?愛情?世情?

趙蘭清是個在愛海中沉浮的女子。

我不是。

可是,如果對你的這份感情也算是愛,這樣的愛情會不會更令人斷腸?我沉浮在禁戀里,夜夜無歌,你讓我的心沒有低弦也沒有高音。

尷尬的永遠是中間的位置。

我懸浮著,失卻安全。你能夠體會這種抓不著任何的感覺嗎?

《溫哥華旅游全攻略》已經寫好了。

完成這篇游記,夏天剛好也過去了,這是我寫得最痛苦的文字。開稿前已經決定寫完後就把你忘記,所以斷斷續續地寫著,一直舍不得寫完。

因為舍不得把你忘記。

編輯不停地催,說要趕在夏季結束之前交稿。可是那些關于溫哥華的回憶,在醒著的夜里舐食得我心胸疼痛,不忍回想。

每想起一個片段,就涌起一陣酸澀;每敲出一行文字,就要細細回味。回味當時的愉快與傷悲。

每一個字里都有我對你的想念,可是想念都成空。

所謂一寸相思一寸灰,就是如此吧?听說愁是由發而生,昨天將過肩的頭發剪了些許,那是延展一季的悲愁,跟隨碎碎的發絲一寸寸滑落——可不可以將此叫做一寸青絲一寸愁呢?發尾剪去些許是否就可以剪去些許憂愁?

你是我發尖上的哀愁。「和你擦肩而過的遺忘,是一生的驚濤駭浪。」

《獨上西樓》依舊在听著,每听一次便多生一份惆悵,縈繞于心頭散不去。

整個夏天,心都在下雨,整個雨季都做著想你的夢,直至听到一句簡短的話語後才醒過來——

「立秋了。」趙蘭清說。嫁作商人婦的她,過著富足的生活,可是她說,心仍是空的。「好像什麼都有了又好像什麼都沒有。」她若無其事地低語。

「好像什麼都變了又好像什麼都沒變。」我接下她的話,走近窗台,拉緊新換的綠掛簾,把夏天最後的氣息關在屋里,我打算在屋里的夏天的氣息中再懷想你一陣子。就一陣子。

真的。

獨步高樓。

海與日落或者醉酒的夜——那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禁忌的愛戀,再如何細致地回憶也是一腔情長氣短,有何用?有何用?且當是偶然飄過雲際的紫色夢塊吧,而窗外的明朗月華、雲淡風清才是現在的好景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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