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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之前我們相愛 第3頁

作者︰曦若

「夏汐?」

「就是夏天的潮汐的前後兩個字。」她解釋道,同時又很納悶,獨步高樓,這是什麼名字?

「哦。」男人低語,「潮汐——大海——」

夏汐切了塊牛排,津津有味地吃著。

「夏天的潮汐,你坐了我太太的位置。」男人驀地冒出一句話。

「呃?」差點被食物噎著,夏汐瞪圓雙眼,她又手足無措了。這個男人怎麼總是讓她尷尬!剛才她還沒坐下時他什麼都不說!桌面上又沒有多擺的一套餐具,叫人怎麼知道嘛!她放下刀叉,正想叫服務生幫她換位子,男人又開口了。

「她已經走了。」聲音有些悶悶的。

「哦。」夏汐繼續享用美食,猜測他可能剛剛和太太吵過嘴,然後太太賭氣走了。用餐巾抿了抿唇,她發表自己的好奇心,「獨步高樓——你的名字真奇怪。」

「是奇怪。」男人極為干脆地應答,語氣似乎有稍稍的不悅。

夏汐霎時覺得自己選擇與他同坐一張餐台實在是大大的不智,這麼怪的男人,真是讓人感覺不自在。在加國的幾天,當地人給她的印象都特別友善,然而她踫到的這個呢,不知道是移民還是游人,態度極為疏離。夏汐承認自己也不是多麼熱情的人,但也未曾表現得像他這般淡漠。

「昨夜西風凋碧樹,獨步高樓,望斷天涯路。」男人突然吟詠詩句。

他怎麼亂改古人的詞句呢?夏汐問道︰「你上學時用的課本注的是‘獨步高樓’嗎?」

「應該是‘獨上高樓’吧。」男人道,「獨上高樓——是我事業上追求的一個境界。」

「這樣子。」

「我太太喜歡詩詞。我追求她的時候花了不少功夫背詩誦詞。有次我在她面前把‘獨上高樓’念成了‘獨步高樓’,她叫我去跳樓。呵呵。」

夏汐但笑不語。這個男人真的非常奇怪,他竟對她說和太太之間的事情。

「去年燕子來,簾幕深深處。香徑得泥歸,都把琴書污。」

夏汐不自覺地跟隨他吟出下一句︰「今年燕子來,誰听呢喃語?不見卷簾人,一陣黃昏雨。」

「你也喜歡詩詞?」男人很高興。

「一般啦。」夏汐微笑地回答。

「我們對詩好不好?」他興味盎然地道,眼楮轉瞬間發亮,「我說上句你對下句。」

「對不起,我不能。」已經太久沒有接觸詩詞了,唐時煙霧宋時雨,距離她已經無限遙遠。上學時背詩詞是語文科的功課之一,那時讀了不少唐詩宋詞或元曲,現在記得的實在沒多少。她又不同他,有個詩情畫意的太太做「訓導」。

不過想想,現代人天天這樣吟詩作對是不是奇怪了點兒?夏汐暗笑。

然而獨步高樓沒理會她的拒絕,徑自吟詠起來︰「玉慘花愁出鳳城,蓮花樓下柳青青。樽前一唱陽關曲,別固人人第程。」

「尋好夢,夢難成,有誰知我此時情。枕前淚共階前雨,隔了窗兒滴到明。」夏汐只好順著他,一邊念一邊覺得真是矯情又好笑。

她在國內寫時尚文字,沒想到來到國外會和別人復古一番。什麼世界呀!

若說她是跟一個老人家對詩也就罷了,可對方看起來似乎還不到三十歲。這種年齡的男人不應是熱情無限,追求洋溢著現代氣息的刺激的嗎?但眼前的這個不是這樣,他正吟詩吟得不亦樂乎呢。

「別去不知群遠近,觸目淒涼多少悶。漸行漸無漸無書,水闊魚沉何處問。」

「夜聲風竹敲秋韻,萬葉千音皆是恨。故欹單枕夢中尋,夢又不成燈又盡。」等等——她怎麼還跟著他念呀!「我們換個話題如何?」

獨步高樓看了她一眼,繼續念著︰「去年元夜時,花市燈如晝,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今年元夜時,月與燈依舊,不見去年人,淚濕春衫袖。」

她受不了!

「換個話題聊聊吧。電影如何?足球也可以。」就是不要吟詩。

「你怎麼知道我喜歡足球?」獨步高樓問道,驚訝的語氣仿佛踫上了一個先知。

其實夏汐也不知道,不過是隨口說說而己,「不如聊電影吧,我看電影很入迷。」她先選題,至于足球嘛,咳咳,她只是喜歡看足球明星罷了,知道有個帥得讓人咬牙切齒的貝克漢姆,陽光十足的歐文,長著很逗趣的兔仔牙的羅納爾多……如此而己。但要是跟喜歡足球本身的人談這些,會惹來訕笑的啦。

「可以。《魂斷藍橋》怎麼樣?我和我太太一起看了。很感動。」獨步高樓說。

「能和心愛的人分享一份感動真好。」

「如果時光可以重來,我希望他們幸福。」

「愛情無法與歲月抗衡。盡避我們不承認。」夏汐道。隨著時間一同消逝的愛情,不勝枚舉,哪個愛情故事才算經典?

「我太太也這麼說。」話音拖得很長,有種澀澀的腔調,「你看過《藍色生死戀》嗎?」

「你是指那部韓國電影?」夏汐問。

「嗯。」獨步高樓道,「我太太喜歡藍色。所以有藍色字眼的電視和影片她總要找來看一看。我也喜歡藍色,因為我太太喜歡。」

「你太太很幸福。」可是好像也很奇怪。但凡有藍色字眼的片子就要看?好可怕。不過這個人是個不錯的丈夫呢。夏汐想,心底下閃過一陣悸動。

「謝謝你,我替她。」他嘆息道,「我喜歡大海。」

「哦。」

「我常常去海邊,躺在沙灘上想了很多。」獨步高樓淡淡地陳述,平靜的臉,看不同任何情緒。

「……」

「大海使人感到自己的緲小。」

「……」

「你在听嗎?」意識到她的沉默,獨步高樓問道。

「是的我在听。在听你說大海。」夏汐不打斷他。她其實在想,他常常看海因為大海是藍的?又是因為太太的喜歡?職業習慣,她喜歡從字面意思去推測他人。

「你跟我太太很像。」

「呃?」夏汐怔愣。

「你很可愛。」

可、可愛?!

「我太太也喜歡用這個字——呃。」獨步高樓說,

「我最喜歡她‘呃’的一聲時的語調和表情了,很可愛。你跟她一樣。」

「哦這樣子。」夏汐淡淡地道,她不喜歡跟人比較。

「我太太也說‘哦這樣子’。」

又是比較級!這種對話真讓人提不起精神。夏汐有點倦怠了,這個男人老是拿她跟他太太對比。真是討厭。在英文語法里,她最不喜歡比較級,原級才會使她歡心。

「你為什麼不問我是哪里人?為什麼不問我怎麼會跟你說這些?」獨步高樓看著她,眼楮里有一絲惑然。

「我不好奇。」她沒有刺探人的習慣。對他的種種表現,她只覺得有點怪異而己,但打破沙鍋問到底倒是沒必要。旅途中邂逅的人,轉身後又各自陌生。知道對方那麼多做什麼呢?

「請你問我。」獨步高樓說。

「什麼?」

「請詢問我是哪里人。」

「你喜歡被詢問?」如果對方願意被刺探,她會滿足他。于是夏汐心不在焉地問︰「那麼請問你是哪里的?」

「呵呵。我初識我太太時,她也是這樣問我的。」獨步高樓微微地笑起來。

好!再來一個比較級。

夏汐抬高下巴,準備好好地責問他一翻。她最討厭被人拿來作比較了,這個獨步高樓恰恰犯了她的大忌。

然後她還來不及開口,他卻問她︰「你是新移民嗎?」話題換得如此快,大抵感覺出她的不愉悅了吧?

「不是。我是游客。」夏汐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草莓香茶,已經冰了的液體順著咽喉寸寸地冷,直抵心肌,仿佛要結成霜。她懷疑這是否也是他與太太初識時的對話,現在他又搬出來溫習一次。也許他們早就鬧翻了,太太今天再次跟他提出離婚,而他放不下,一徑沉浸于回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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